看香灰的形狀和色澤,應該是昨天晚上燃燒過的。


    檢查完畢後,韓英濟將臥房門打開並走了出去。


    吳勁風見狀,於是上前詢問韓英濟:“公子可有什麽發現?”


    韓英濟說道:“把小陳掌櫃叫來,我有些話想問他。”


    吳勁風隨即命一個捕頭去把小陳掌櫃叫了過來。


    韓英濟問小陳掌櫃:“這房間就你父親一個人睡嗎?”


    小陳掌櫃麵露難色,在猶豫半晌後,他對韓英濟說道:“回大人的話,多年前家母因病去世,後來家父娶了繼母,這房間本來是他和繼母的臥榻之處,但碰巧繼母最近回娘家去了。”


    韓英濟又問:“昨日你可曾發現有什麽外人接近你父親?”


    小陳掌櫃回憶片刻,然後慢慢回答:“我想起來了,附近的謝掌櫃昨夜到我家來找過家父,謝掌櫃也是經營香料生意的,與我們常有來往,我們兩家既是生意夥伴,也是競爭對手。”


    韓英濟繼續追問:“謝掌櫃是什麽時候來找你父親的?”


    小陳掌櫃說道:“昨夜戌時左右來我家,亥時左右離開的。”


    韓英濟看了吳勁風一眼,吳勁風心領神會,他立刻吩咐身邊的幾個捕快:“你們去把謝掌櫃帶過來。”


    那幾個捕快異口同聲道:“是。”


    說罷便領命而去。


    這時小陳掌櫃對韓英濟說:“大人,我也覺得這個謝掌櫃有很大的嫌疑。”


    韓英濟並沒有接小陳掌櫃的話,隻見他把頭轉向仵作,繼而麵色平靜地問道:“陳掌櫃的驗屍結果如何?”


    仵作回答:“經查驗,死者死亡時間為醜時左右,身上並無傷口,也未發現有中毒的跡象,初步可以確定,他是突發疾病猝死的。”


    韓英濟輕輕閉上雙眼,並且推測著張家昨夜可能發生過的事情。


    也不知過了多久,幾個捕快終於把謝掌櫃帶到了陳家。


    韓英濟對謝掌櫃說道:“找你來是為何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


    謝掌櫃對韓英濟行了一禮:“回大人,小的在來的路上已經知道了。”


    韓英濟於是對謝掌櫃說:“說說你來陳家的前後經過。”


    謝掌櫃輕輕點頭道:“是。昨夜戌時我來陳家與陳掌櫃商量一批香料的買賣,之後我們詳談許久,直到亥時左右我才離開的陳家。”


    韓英濟不禁問他:“你為何那麽晚才到陳家來?”


    謝掌櫃說道:“那批香料是昨日黃昏才運到京城的,我將貨物清點完畢後便立即來找陳掌櫃商量生意,不想趕到陳家已是戌時。”


    韓英濟又問:“你與陳掌櫃是在陳家何處談的生意?”


    謝掌櫃直言:“我與陳掌櫃是在他臥房中談的生意。”


    韓英濟接著問他:“為何你會與陳掌櫃在他臥房內談生意?”


    謝掌櫃露出回憶的眼神:“昨夜來拜見陳掌櫃時,他已在臥房休息,我問他是否要去廳堂或者書房洽談,他說臥房裏有桌椅紙筆,而陳夫人最近幾日都不在家,所以我們便在他的臥房內談起了生意。”


    韓英濟將他在陳掌櫃臥房中找到的燃香和香灰拿出來,然後又問謝掌櫃:“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謝掌櫃不假思索道:“當然知道,這正是我昨日進貨的那批香料所製成的燃香,我特意送了一盒樣品給陳掌櫃。”


    韓英濟對謝掌櫃說:“你昨夜送給陳掌櫃的燃香,今早被發現有一盤已被燒成了香灰,看來,這燃香似乎是有助於睡眠的。”


    謝掌櫃連連點頭:“大人所言極是,此香具有安神助睡的功效,點燃之後會使整個房間芬芳四溢,而且對身體也無毒無害。”


    韓英濟問他:“昨夜在陳掌櫃的臥房內,你有點燃過這香嗎?”


    謝掌櫃說道:“有,我點燃其中一盤香讓陳掌櫃試了試效果。”


    韓英濟又問:“那效果如何?你們是否會有不適之感?”


    謝掌櫃麵色平靜道:“效果還不錯,我們都覺得很舒服,並無不適之感。”


    韓英濟接著詢問:“那後來呢,這盤香熄滅了沒有?”


    謝掌櫃回答:“在我離開陳家前香一直在燃燒,現在看小瓷缸內全是香灰,想來陳掌櫃應該沒有熄滅它,而是讓它自行燃盡了吧。”


    韓英濟轉頭對一個捕快說:“除了昨夜燃盡的香,香盒裏還有幾盤未曾使用的,你拿一盤出來,並將它點燃放在陳家正廳內。”


    捕快對韓英濟行禮道:“是。”


    說罷他便領命而去。


    一旁的小陳掌櫃反問韓英濟:“大人,你說這香會不會有毒?”


    韓英濟不緊不慢地地對小陳掌櫃說道:“點燃試試看就知道了。”


    停頓了片刻,韓英濟又將目光投向吳勁風:“吳捕頭,命兄弟們嚴密把守陳家,任何人不得出入,同時將陳掌櫃屍身運回順天府,讓仵作再仔細進行驗屍。另外,你在陳家門口等等我。”


    吳勁風對韓英濟點頭道:“是。”


    說罷他命捕快和仵作遵照行事。


    隨後韓英濟又對陳家人和謝掌櫃說:“你們都在這裏靜候消息,在那盤香燃盡之前,誰都不許離開陳家。”


    聽了韓英濟的話,陳家人和謝掌櫃頓時麵麵相覷。


    過了半晌,他們才紛紛對韓英濟行禮道:“是。”


    就這樣,陳家人和謝掌櫃各自散去,等候接下來的消息。


    在將陳家人和謝掌櫃安排好後,韓英濟對站在他身旁且之前一直沉默不言的張詩妍和韓希捷說道:“我們也走吧。”


    張詩妍開口問他:“韓英濟,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韓英濟環顧四周,繼而對張詩妍低聲說道:“先把陳家人和謝掌櫃拖在這裏,我們去查一條重要的線索。”


    聽到韓英濟這句話,張詩妍不禁好奇地詢問:“什麽線索?”


    韓英濟卻對她說:“時間緊迫,我們邊走邊說。”


    說罷他快步朝陳家大門外的方向走去。


    張詩妍和韓希捷見狀,連忙移步緊隨其後。


    走出陳家大門後,韓英濟對站在門口的吳勁風說道:“吳捕頭。”


    吳勁風立即向韓英濟行禮致意:“韓公子。”


    韓英濟又問吳勁風:“情況怎麽樣?”


    吳勁風回答:“按照韓公子的吩咐,我留下幾個兄弟在陳家嚴密把守,其他人則將陳掌櫃的屍身運回順天府去仔細檢驗了。”


    韓英濟點了點頭:“好,我們現在一同去辦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此言一出,吳勁風不由得問他:“什麽事?”


    韓英濟則反問吳勁風:“你知道陳家繼母的娘家在哪裏嗎?”


    吳勁風說道:“知道,這個我們之前已經查清楚了。”


    韓英濟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好,我們現在立刻去找這個繼母。”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陳家人和謝掌櫃或坐在正廳裏,或漫步在庭院中。當然,在此期間眾人還用過了午飯。


    所有人都沒有離開陳家,他們都在等著那盤香燃盡。


    而在這漫長的等待過程中,大家心中似乎都有些隱隱的不安。


    到了傍晚時分,香終於快到燃盡之時,韓英濟、張詩妍、韓希捷還有吳勁風帶著順天府眾捕快都回到了陳家。


    而所有人也齊聚於正廳,一起等待著那盤香燃盡。


    酉時四刻香燃盡,仔細算來,它足足燃燒了四個時辰。


    就在眾人等著韓英濟發話之際,小陳掌櫃忽然對他說道:“大人,謝掌櫃在撒謊,凶手就是他。”


    聽了小陳掌櫃的話,韓英濟隨即問他:“你為何如此斷定?”


    小陳掌櫃看了謝掌櫃一眼:“之前謝掌櫃說過,他昨夜在我家點燃了一盤香,而他是亥時離開我家的,這說明香在亥時之前便已被點燃。”


    韓英濟點了點頭,而後對小陳掌櫃說道:“你說得對。”


    小陳掌櫃繼續分析:“剛剛大家都看到了,一盤香燃盡需要四個時辰,倘若香在亥時之前被點燃,那麽卯時之前就該燃盡,然而事實卻是,今早辰時我們發現家父身亡,那盤香依然還在燃燒。由此可見,謝掌櫃在說謊,這香是後來子時左右才被點燃的。”


    韓英濟對小陳掌櫃說:“你分析得很對,謝掌櫃送給陳掌櫃的香持續燃燒時間是四個時辰,如果香在亥時被點燃的話,卯時確實就該燃盡。看起來,謝掌櫃的說辭與我們在現場的發現有所出入。”


    謝掌櫃的額頭上不禁沁出了汗珠,他連忙向韓英濟解釋道:“大人,我之前說的全都是實話,我沒有撒謊,更沒有殺人啊。”


    小陳掌櫃朝謝掌櫃大喊:“事到如今,你竟然還想抵賴!”


    謝掌櫃理直氣壯道:“我所言句句屬實,又何來抵賴之說?”


    陳家人見狀,於是紛紛指責謝掌櫃,而謝掌櫃則一一予以反駁,大家你爭我吵,場麵陷入一片混亂。


    韓英濟看了吳勁風一眼,吳勁風心中會意,隻見他朝正在爭吵的陳家人和謝掌櫃大喝一聲:“放肆!住口!”


    眾人旋即鴉雀無聲,並且紛紛將目光投向了韓英濟和吳勁風。


    韓英濟麵無表情地問道:“你們到底是想破案,還是想吵架?”


    小陳掌櫃對韓英濟說:“大人,我們當然想盡快破案,讓凶手伏法。”


    謝掌櫃也斬釘截鐵道:“對,在下也想盡早破案,還自己一個清白。”


    韓英濟於是又對眾人說:“既然你們都想破案,那就聽我慢慢說。”


    聽了韓英濟的話,大家都用期許的眼神看向了他。


    而韓英濟也慢慢道來:“小陳掌櫃說得很對,謝掌櫃送給陳掌櫃的香能持續燃燒四個時辰,謝掌櫃昨夜亥時左右離開陳家,如果說香是在他離開陳家前就被點燃且持續燃燒的話,那今早辰時確實就該燃盡了。”


    聽到韓英濟這番話,小陳掌櫃臉上露出一絲輕鬆愉悅之情。


    “但是,”韓英濟忽然話鋒一轉,“謝掌櫃並沒有說謊。”


    小陳掌櫃不禁詢問韓英濟:“大人,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韓英濟說道:“小陳掌櫃所說的香在亥時點燃、卯時燃盡,其前提必須是持續燃燒,可事實上香並未持續燃燒,它中間被熄滅過。”


    在場之人都麵露驚訝之色,有的還竊竊私語議論起來。


    韓英濟接著陳述:“剛才我們在順天府又對陳掌櫃進行了仔細的驗屍,發現他指甲中有少許黑色粉末,粉末的色澤和謝掌櫃所送的香無異。這些粉末隻出現在他右手拇指和食指指甲裏,說明陳掌櫃曾經掐斷過香,而除了昨夜謝掌櫃點燃的香,其他的香都完好無損,因此陳掌櫃掐斷的就是昨夜謝掌櫃所點燃的香。”


    謝掌櫃對韓英濟連連點頭:“大人分析得滴水不漏。”


    小陳掌櫃又問韓英濟:“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韓英濟不緊不慢地說道:“很簡單,昨夜謝掌櫃離開陳家之後不久,陳掌櫃將其點燃的香掐斷熄滅,然而過了一個多時辰後,也就是子時左右,熄滅的香被再次點燃,並且持續燃燒至今早,這也解釋了直到今日辰時香才即將燃盡的原因。”


    小陳掌櫃麵露詫異之色:“什麽!香又被點燃!是誰點燃的?”


    韓英濟沒有回答小陳掌櫃的問題,而是對他說道:“通過對你父親屍身仔細檢驗,我們從口舌中發現他曾長期服用藥湯。”


    小陳掌櫃點了點頭:“家父一直有頭疼失眠之症,所以我們每日都會為他準備緩解頭疼、安神助睡的湯藥,讓他在睡前服用。”


    韓英濟淡淡地說道:“隻不過,陳掌櫃昨夜所服湯藥的劑量比之前要大,因此藥效比以往更強,而他比平日也睡得更沉。”


    謝掌櫃不禁發問:“請問大人,這與陳掌櫃的死有什麽關係?”


    韓英濟轉頭對謝掌櫃說:“當然有關係,其實除了頭疼,陳掌櫃還有心疼之症,他平時服用的湯藥,就是為緩解頭疼與心疼的。”


    聽到這句話後,謝掌櫃頓時大驚失色:“什麽!陳掌櫃還有心疼之症?那我送的香······”


    韓英濟表情淡然地看著謝掌櫃:“現在你應該明白,陳掌櫃為什麽會熄滅你送給他的香?因為此香雖有安神功效,但對於一個有心疼之症的人來說,長期吸入會讓他倍感難受。昨夜陳掌櫃服下了很多湯藥,加上你送的香長時間燃燒,香中的藥物被他吸入體內,與他服用之藥融合,最後引起他心疼病突發,並且導致他猝死。”


    小陳掌櫃於是問韓英濟:“那凶手到底是誰?”


    韓英濟一字一句地對小陳掌櫃說道:“凶手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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