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源邑歎了口氣,帶著擔憂關上了門。翁達晞望向椅子裏的司彬,口氣放的很緩慢,他說:“我讓他們把這裏所有的監控都關了,他們聽不到你接下來會說的話。”他引誘他:“今天我是你唯一的傾聽者,你可以把你的故事告訴我。告訴我,你那悲慘的童年。”司彬喉嚨裏發出困獸的聲音,他的手被鎖在背後,頭部低垂,身體還在不斷的掙紮。他把額頭磕向了桌麵,嘴裏發出恐怖的低笑,好像下一刻就有種要斷氣的錯覺。他抬起頭,雙目赤紅的問他:“你不是都都猜到了嗎?心理學家。”“心理學家不是神祇,無法窺探你靈魂裏的秘密。司彬,我很同情你,但我不能理解你為了王蘭芝而去殺人。”翁達晞坐了下來,鄭重道:“特別是你的老婆,陸晚晴女士。”那個溫婉的女子是整個案件的第一起被害人,死在朱曉奈之前。她的其餘殘肢警方沒有找到,隻在地窖中發現了一部分胸腔。翁達晞刻意的提起不僅是為了找到關鍵性證據,還想瓦解對方的神智,他知道現在的司彬已經沒那麽清醒了,甚至有些癲狂。這也是攻破他心理防線的最好時機。果然,司彬口中低聲念叨著曾經的發妻,臉上湧現一絲絲痛苦的神色。翁達晞覺得有戲,可能陸晚晴在司彬心中的分量,比他想象的還要重。他繼續說道:“陸晚晴應該很愛你吧?曾經的你們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如果不是因為她發現了你性無能這事,你們依舊是別人眼中的模範夫妻。如果這一切不是因為王蘭芝的話,你的人生或許會很美滿。”“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以為你很聰明嗎翁達晞?這一切不過都是你的胡亂猜測。”司彬斜著眼望著對麵的人,咧著嘴說道:“你沒有證據,也無法定我的罪。”“哦?你說那具屍體不是你拚的?人也不是你殺的?”翁達晞眯著眼,眼中寒光閃閃:“別忘了,你的罪責早在我們抓到你之後就定下了,從你後備箱裏搜出的作案工具和車後座的魯米諾生物檢測,均顯示是你殺死的兩名被害人留下的。即使你請國內最頂尖的律師,都無法洗脫你殺了人的事實。我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認為還可以走出這扇門。”司彬相信了,臉上出現片刻遲疑。翁達晞不等他思考,繼續攻城略地:“今天之所以能跟我麵對麵,是因為我想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來證明你的靈魂深處,其實是純白無暇的。你還是當年那個一心向善,渴望明媚驕陽的孩子。”“哈哈哈,我不是,我的童年裏,從來沒有出現過明媚的驕陽,隻有看不到盡頭的寒霜。”“當你拿起屠刀的那一刻,你在想什麽?”翁達晞語音變了聲調,透著些陰柔:“幻想著王蘭芝當年是怎麽拿刀往你身上割的,而你卻叫不出來,因為沒有人能來解救你,對嗎?”司彬陷入了昨日如塵中,眼角的淚滴順著臉頰滑落至下巴,猶如回到了那個噩夢中的孩童時代。從他記事起,父母就一直處在爭吵之中,他聽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父親罵母親:瘋女人。那個時候他還不能理解什麽是瘋,直到父母離婚後,他跟著母親生活。離婚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母親的情緒不穩定,動輒就拿他打罵出氣,也不好好做飯。他每天不是餓著肚子,就是無端挨揍;那個時候,他覺得上學才是一天中最快樂的時光,因為老師不打他,可是母親會。有一天夜裏,他在睡夢中被驚醒,床頭就站著他的母親。他心裏害怕極了,但是母親捂住了他的嘴,把他雙手綁了起來,還拿著一把刀威脅他,讓他不許出聲。鋒利的刀劍割破了他稚嫩的皮膚,鮮血順著傷口滴落,他又疼又害怕,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惡魔長的跟母親一樣。他心裏無比痛恨他的父親,為什麽要拋下他,不帶他一起走呢?為什麽小小的他,要承受這種傷害,無助、驚恐、憤恨。那一晚,改變了他的一生。他從昏睡中驚醒的時候,已經被母親抱進了懷裏,傷口也被包紮好。母親一臉慈愛的看著他,用溫柔的嗓音跟他道歉,說:寶寶,媽媽不是故意傷害你的,媽媽隻是太愛你了。幸好你還陪在我身邊,沒有像你爸爸一樣棄我而去,媽媽以後再也不打你了,原諒我好嗎?小小的司彬信了,他以為母親真的不會再打他。誰知,這一切才是噩夢的開端。他想,原來世上的母愛原來都是這樣的嗎?別的小朋友媽媽,也是這樣對待自己的孩子的嗎?母親每次打完他,都會抱著和他道歉,重複的告訴他,是因為媽媽愛你,而不得不傷害你。他都信了,因為那是愛啊。司彬從回憶中抽出身,望著對麵的翁達晞,問了他一個問題。他說:“翁達晞,你的母親愛你嗎?”翁達晞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很快就恢複了,他答:“我相信每個母親都會愛自己的孩子,隻是有些人,用錯了方式。”“你是想說,果實出了問題,多半根也有問題吧?”司彬嘲諷道,臉上已經恢複了清明之色。翁達晞不在意他的嘲諷,臉色是慣常的平淡,平穩的聲調是絕對的信服,“兒童的道德發展經曆無律、他律、自律。從小的家庭破裂,被父母忽視,缺乏在生活上和情感上的照顧愛護,這是導致你反社會情感犯罪的誘因。但是你沒有選擇犯罪,致使你走出這一步的,應該是你母親意外的死亡。對嗎?”王蘭芝死於半年前那場車禍,司彬一時無法接受亡母的離開,而開啟了他的殺人拚屍之旅,這就是他的作案動機,心魔引。司彬沒有否認,他很清楚自己做的這一切,已經無法逃脫法律的製裁,索性也不在遮掩。“沒錯,這一切都是我做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無怨無悔。”翁達晞問:“你把陸晚晴的屍體,藏在了哪?”司彬後背往前移了移,離翁達晞近了些,他咧嘴一笑,說:“你不是很聰明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的。”說完,他坐正了身體,一字一句道:“就像當年你父母的死因一樣,你總會去找到的,不是嗎?”審訊室的門被打開,蘇源邑快步衝了進來,一把抱住失了控的翁達晞。“你是誰?你到底知道什麽?”審訊室傳來翁達晞的低吼和司彬瘋狂的大笑聲,門口站著的人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愛的矛盾體司彬被移送至看守所,就等檢察院公函下來做最後的審判。審訊室發生的那一幕,江洵嚴令在場所有人不得再提,如有泄露一點消息出去,當誹謗罪處理。警員們嚴格服從命令,即使大家心中都存有疑惑,但誰也不敢再提。這事兒,就此翻了篇,。法醫辦公室門窗緊閉,連窗簾都放了下來。蘇源邑兩手搭在扶手上,把翁達晞整個人圈在椅子裏,等著他平息下來。過了很久,每一秒的時間跳動都伴隨著喘息貼近,四周靜的隻有兩人的呼吸聲。半餉後,翁達晞低著頭,問:“為什麽不讓我繼續問下去?”他抬頭直視蘇源邑的眼睛,臉上是一片肅殺之氣,“他明明知道什麽。”蘇源邑看著他,冷靜的說:“人多嘴雜,審訊室都是監控,再問下去隻會對你不利。”他說的是事實,當時的情況並不適合再繼續,外麵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審訊室裏的監控壓根兒就沒關過。司彬說那句話,其實是想故意激怒於他罷了。果真,從來冷言淡語的人被徹底激怒了。如果在逼司彬交代,他也未必肯說。蘇源邑維持著姿勢不變,用手托住了翁達晞的下巴,不容拒絕的問道:“跟我說實話,你是專門為了查伯父伯母當年的案子才回來的,對嗎?”之前問他就是在敷衍,今日才知背後真相。兩人挨的極近,彼此的呼吸交錯在空氣中,蘇源邑居高臨下的望著他,鉗製的手稍稍用了力道,容不得他再逃避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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