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視線再一次對上時,謝衍放下茶杯,笑了笑:“我臉上又沒花,老盯著我幹什麽,吃東西啊。”“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瞿錚遠說這話時的語調很平靜,但他們都知道,這份冷靜的背後是長達八年的折磨。生活在洪流之中,那些棱棱角角一點一點地被沙礫磨平,如今回想起來,依舊覺得漫長而痛苦。“下次別挑這麽貴的地方了。”謝衍說。瞿錚遠鼻尖一酸,差點被這句話弄哭,天知道他盼著謝衍的這個“下次”盼了多久,以至於從他嘴裏說出來的時候,有種特不真實的感覺。“我怕這邊上菜慢,就先點了一些你以前愛吃的東西,不知道現在還合不合你口味。”瞿錚遠輕輕地搓了搓掌心,“要是不喜歡的話可以再點。”“我口味沒怎麽變。”謝衍說著就夾起一塊翅中往嘴裏塞。他在警隊習慣了風卷殘雲式吞食,猛地意識到周圍的顧客都慢條斯理地吃著,於是做作地咬了一小口,又抬眼瞅了一下瞿錚遠看他留意自己了沒。仿佛是與相親對象的第一次見麵。瞿錚遠自然是留意他了,嘴角依然掛著溫和,甚至可以說是寵溺的笑意。以前謝衍就抗拒不了他的笑容,如今也是,從嘴角到眉眼,處處透著愉悅的心情。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他們見麵以來,瞿錚遠頭一回這麽情真意切地笑著,眼尾都延伸出兩道小細紋。謝衍又思緒萬千地想起在酒店裏某個夜晚,瞿錚遠說喜歡看他吃東西。吃各種東西,想把他嘴巴填滿。以前沒聽懂的那些騷話如今全都明白過來了。他吃得更矜持了。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年輕貌美的女服務生緩緩走向他們,問需不需要辦理貴賓卡。“掃二維碼就可以,這單可以打八折。”瞿錚遠擦擦嘴巴,微仰起脖頸:“不好意思,我沒帶手機。”謝衍用自己的手機辦理完手續,不解道:“你一大忙人出門怎麽能不帶手機呢。”瞿錚遠不緊不慢地拗斷蟹腿,將肉剔到碗裏:“最想聯絡的人都已經坐在我對麵了,還需要手機做什麽。”謝衍被他撩撥得心尖一熱,不過他嘴上還是那般風輕雲淡:“一會有錢買單嗎,這一頓小兩千,我可付不起。”瞿錚遠說:“那等會我數一二三,咱們一起衝。”“上次看守所一日遊沒遊夠是嗎?還想上拘留所溜一圈?要不然給你辦個包年卡吧。”謝衍說。“如果能每天跟你一起吃飯的話我就辦。”謝衍被他逗樂了。瞿錚遠又接著說:“說實話我挺羨慕那個薑飛的,天天和你一起辦案,一定很有意思。”“等你見了爬滿蛆的屍體時就不會這麽說了。”謝衍用手指比劃,“這麽大這麽粗,屍體又臭的要死,我們隊裏一個女孩兒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直接嚇哭了。”趁著某人滔滔不絕的功夫,瞿錚遠把小碗跟謝衍的交換了一下。謝衍叭叭叭的小嘴停住了。“吃吧。”瞿錚遠微微抬了一下頭,他的神情動作都十分自然,自然到仿佛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我自己能剝。”謝衍嘴上嘟囔著,卻還是不忍心拒絕掉這份好意,挖了一勺塞進嘴裏。這個季節剛好是吃蟹的旺季,蟹黃凝結成塊,肥的流油,蟹腿肉還有絲絲甜味。飯後,服務生過來收拾掉一桌殘餘,又為他們換上一套新的茶具,陶瓷的小茶盞**是一朵朵盛放的梅花。茶壺裏泡的是雲南龍井,茶湯如紅酒,瞿錚遠品了幾口,跟謝衍聊起正事兒。“公司最近在籌備一部刑偵題材的電視劇,等台本和分鏡圖都弄好了我發給你看看有沒有什麽明顯的bug。”謝衍問:“你就是因為這事兒才請我吃飯的?”瞿錚遠捕捉到他眼底的情緒,笑了笑:“我說是的話你會失望嗎?”謝衍梗著脖子:“當然不會,我就猜到你肯定有事兒才找我。”瞿錚遠嘴角的笑意漸濃,因為謝衍的耳朵根本不會撒謊。“對了,你姐最近在忙什麽呢,怎麽都沒怎麽聽你提過她,開店了嗎?咱們見麵的事情她知道嗎?”謝衍眼底的光亮驟然消失,睫毛低垂:“她不在做什麽,也不會知道我們見麵了。”瞿錚遠從他突然變化的語氣中隱約預感到了什麽,問:“她怎麽了?”“走了。”“走了?”瞿錚遠一時間沒怎麽反應過來,“她走去哪裏了?出國了?”謝衍搖搖頭:“陪我爸媽去了。”“啊?”瞿錚遠扭曲的五官表達著他的震驚,“不會吧!?”謝衍看著沉在杯底的茶葉,點點頭:“她很早就走了。”瞿錚遠的大腦空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