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為什麽一直沒有聯係我?”瞿錚遠率先打破沉默。謝衍垂下眼眸:“對不起……”除了這三個字,真的無話可說。“你覺得我是想聽你一句‘對不起’嗎?”瞿錚遠輕笑一聲,“你是警察,應該比我更清楚‘對不起’解決不了任何事情。”謝衍轉動著手上的易拉罐,邊緣的水珠匯聚到一起,下墜,在桌上留下一圈水痕。“我想要一個理由。”瞿錚遠歎了口氣,“你們辦案還講作案動機呢,你一去不回就不跟我解釋一下嗎?你當初怎麽答應我來著,你還記得嗎?”謝衍的指尖沾了一點水,在邊上不停繞圈,圖案雜亂無章就如同他此刻的思緒。瞿錚遠對於他的沉默感到很無奈,感覺自己就像班主任,對麵是一個抽煙鬥毆樣樣都沾且屢教不改的留級生,不管他怎麽說,對方都無動於衷。瞿錚遠一口幹掉了第三瓶啤酒,眼眶也跟著不斷升溫的皮膚變紅了。“其實這麽多年了,我也想開了,我不管你是移情別戀也好,有什麽別的苦衷也好,我都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甚至可以送上祝福,但是我受不了我們像現在這樣。”“你不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又不肯痛痛快快地給我一刀。”謝衍的眼眶也熱了,他束手無策地按住眼皮揉了揉:“我不值得你這樣,我也不想這樣。”“那你想怎麽樣?”瞿錚遠的雙掌支撐在台麵上,身體前傾,“我不知道你究竟在擔心什麽,如果是我家裏人的問題,你大可放心,我們可以在這邊買房子,你要是不想見他們可以不見。事業的話你就更不用擔心了,我在這邊也開了新公司,重心轉移到這邊也沒問題。”瞿錚遠說這些話時很平靜,謝衍感受到了歲月更迭帶給人的變化。沒有那麽多質問和責備,隻有謹慎的讓步和對未來的希冀。瞿錚遠說的越多,他就越覺得愧疚。謝衍從沒想過這些,他甚至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還能跟瞿錚遠碰麵。灰暗的過去就像粗重的樹藤纏繞著他的脖頸,越勒越緊,他難以呼吸。半響,他疲憊地搓了搓臉頰,再次抬眸:“我沒你想象中的那麽好,我也不是小時候那個我了。”瞿錚遠不能理解他這話是想表達什麽。是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性格上產生了些改變還是隻是找個理由委婉地拒絕他。他忽然意識到這八年的空白永遠也無法填補了,就算他挖掘到了過去的信息,知道謝衍在哪上學交了哪些朋友是怎麽加入警隊的,可那些值得回憶的,喜怒哀樂的瞬間他都錯過了。巨大的失落感和挫敗感籠罩下來。他又問老板要啤酒。謝衍起身阻攔:“別喝了,我送你回去吧。”夜空繁星點點,寬闊的馬路上隻有零星的幾輛貨車駛過,城市如同沉睡了的猛獸,到處都很安靜。車內放著一首舒緩的民謠,聽得人昏昏欲睡,短短五分鍾裏,謝衍連打兩個哈欠,按下一點點車窗通風。“你冷不冷?”謝衍問。瞿錚遠搖搖頭,酒勁慢慢上來,他醉態朦朧,臉上泛出一點潮熱的紅,但意識還挺清醒。“你還背得出我的手機號嗎?”“嗯。”瞿錚遠看向窗外,路邊繁花盛開,他卻沒有一點欣慰的感覺。明明記得住,卻從來沒有主動聯係,這比忘了更讓人難以接受。燈光照進車裏,投下一抹抹暖色的光影,謝衍的半張臉又始終隱沒在陰影裏,瞧不出是什麽心情。瞿錚遠盯著他的眼睛,輕聲問:“你這幾年跟別人談過戀愛嗎?”謝衍的雙手抓緊方向盤,手背隆起交錯的青筋。他沉默不語,瞿錚遠無法判斷他是真的談過還是不願意說謊。“談過也沒關係。我知道我爸當年私底下跟你聊了很多,還有我經紀人,他們給你帶去很多壓力。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你不用再為我考慮那麽多事情,家庭也好工作也好,都可以解決。”酒店快到了,謝衍最後一次打方向盤。“你說的這些隻是很小的元素,我以為過了這麽久,你會比我看得更清楚些。”“你要我看清楚什麽?”瞿錚遠自嘲地笑起來,越笑越誇張,小腹肌肉帶動著肩膀一起微微顫動,“我們不適合在一起嗎?那你跟我交往的時候是怎麽說的?在你爸媽的墓前是怎麽說的?生日許的什麽願望?從我那搬出去的時候又是怎麽答應我的?”這一連串的問題就像機關槍一樣掃射出來,謝衍感覺自己快窒息了,他刹車熄火,搓了搓疲憊的雙眼:“我全都忘了……你也忘了吧。”“放屁!”瞿錚遠根本就不相信,“那你說,你跟誰交往了?你現在要能把你女朋友拉出來遛遛我就能從你眼前徹底消失!”謝衍吞咽了一下:“她不在這。”“那打電話啊!你現在就打!”瞿錚遠的手指化成槍杆子似的指著他,等了兩秒,對方沒有反應,瞿錚遠的嗓門更大了,“怎麽著?又要編什麽理由來?手機欠費嗎?欠費我給你衝。”謝衍的眉心緊蹙:“你不看現在都幾點了,你不睡覺別人也不睡覺嗎?你鬧夠沒有?”“我鬧!?”瞿錚遠不可置信地瞪著他,咬了咬後槽牙,“謝衍!你他媽能不能講點良心?你走了八年我等了八年,要我放棄卻連一個像樣的理由都給不出!”酒精擾了心智,令那些積壓的心底的情緒成倍爆發,瞿錚遠的嗓門把車外的小鳥都震飛了。“這麽吊著我這麽好玩是吧?算我腦子不好栽你手裏了,你不就是想看我處對象嗎?這樣你搞對象的時候心裏能好受一點是嗎?”“砰”的一聲巨響,謝衍被關門的動靜嚇得愣了一下。他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今天這樣的地步,更沒想到瞿錚遠會這麽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