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手上還夾著煙,“唔”了一聲,還沒回話,陸芸白已經發現了蘇容蹤跡,她是做陸赫電影監製和製片居多,這節目沒她戲份,也閑得很,見到蘇容哪有不玩的,過來就順手摸他肩膀,道:“你怎麽在這,不是經紀人也要入鏡的嗎?”“我讓黃蕾去了。”蘇容淡淡道。“哈哈,怪不得呢,聽說你們工作室幾個女孩子還為這個特地飛了趟日本做雙眼皮吧,黃蕾倒是不用做,她挺上鏡的。”陸芸白正說笑,隻覺得膝蓋上傳來一股推力,一低頭,看見一個頭發蓬蓬的小男孩,穿著一件鼓囊囊羽絨服,正努力把自己從蘇容邊上推開,見她低頭,也仰著臉瞪著她,一副凶巴巴的樣子。“謔,這就是你撿的那個小孩吧。”陸芸白順手也想摸,但小麥實在太凶,像隻會咬人的小狗,不由得收回手來,繼續看著蘇容。這圈子裏沒什麽秘密,蘇容也沒想瞞,“嗯”了一聲,問簡柯的助理:“黎商休息室是在那邊對吧?”自從真人秀越來越愛拍後台,明星休息室都兩個,一個是真休息室,可以睡覺化妝換衣服的,一個是用來拍的,有攝像頭有漂亮沙發和讚助商產品的。“你要休息?”陸芸白還沒放棄讓陸赫和黎商和好打算:“去我哥那個休息室吧,那裏大,也暖和。”其實蘇容是不可能在這時候休息的,不過是安頓下小麥而已,陸芸白扔出橄欖枝,他哪有不接的,說了聲好。陸赫脾氣也大,都說咖位大耍大牌,其實是因為地位高了,對無孔不入的鏡頭沒有必要配合了。簡柯是不敢給他玩什麽拍他休息畫麵的,他那休息室就在後台,原先是個道具間,現在擺了一圈沙發,有空調有酒有吃的,已經有幾個演員在裏麵了,陸芸白懶得介紹,她和rita一個脾氣,最愛錢,對陸赫喜歡的那票帶不動票房的演技派懶得應付,蘇容笑笑,找了個沙發,把小麥放在那裏睡覺,把自己外套脫下來,給小麥蓋上。小孩子還是容易放下心防,小麥越相處越覺得他好,所以越依賴他,睡個覺也要拉著他一根手指,蘇容耐心得很,用左手翻著新拿到的台本。陸芸白顯然也覺得小麥的顏值實在不太好,不太讚同的樣子,休息室有幾個屏幕,直接對接錄製現場的鏡頭,還有聲音,蘇容看了眼,笑了,道:“又不用拍反應,看這個幹什麽?”現在真人秀力求真實,黎商那間假休息室就是幹這個用,裏麵裝屏幕,放舞台上的畫麵,看他反應,其實與其說是給黎商營造這是台下生活的氛圍,不如說給觀眾營造一種這就是黎商在台下的樣子的氛圍,正應了rita那句話,真人秀從來是個悖論,有鏡頭的地方哪來的真實呢。“誰知道呢。我哥讓裝的吧,他脾氣你知道的,控製狂。”陸芸白正玩手機,打字如飛,不忘跟蘇容確認八卦:“王小川現在的老婆是他的學生對吧?”說話間已經開始錄製,蘇容這時候本來應該在台下看的,不過不能站在經紀人群中——這節目經紀人也要入鏡,鏡頭會帶到舞台側麵的黃蕾她們,他會躲在攝像機後麵,不過這裏也能看到,他就不過去了,錄節目向來累,動輒五六個小時,他在這還可以順手做點別的工作。主持人是簡柯本人,怪不得今天穿得這麽得體,不像別的導演在片場都是蓬頭垢麵的,他正在上麵說開場詞,蘇容不知道想到什麽,笑了一聲。“笑什麽笑什麽,”陸芸白耳尖得很:“想到什麽笑話,我也要聽?”“沒什麽笑話。”蘇容被她催不過,隻得說了:“你發現沒有,簡導做節目有個規律?”“什麽規律?一檔大爆一檔糊嗎?這個我早就知道了。他這人真的有毒,要隻是想賺錢隨便做做就能爆,真用心做理想的全糊了。”“那你知道怎麽分辨他有沒有用心做嗎?”“怎麽分辨?”“隻要他親自當主持人,就是用心做了。”“呸呸呸,你個烏鴉嘴,多少人空出一個月來做這個,要真糊了,我第一個抓你去抵債。”陸芸白話音未落,隻見正埋頭睡覺的小麥忽然跳起來,攥緊拳頭,朝她凶巴巴地道:“你敢抓他,我就打你。”“哎哎,你從哪撿到的這麽凶的小孩,實在太不可愛了。”蘇容無奈地跟陸芸白道了歉,揉揉小麥頭發,後者自覺已經申明了立場,又趴回沙發上,蘇容正跟他解釋是開玩笑,他注意力卻被屏幕吸引了,盯著上麵。蘇容也看過去,他知道小麥在看什麽。黎商上場了。其實陸芸白真沒誇張,簡柯這人戲劇世家出身,天生就知道如何營造戲劇衝突,多少策劃為抓住觀眾眼球絞盡腦汁,他簡直信手拈來,一個開場,處處是玄機,演員導演依次入場,進去之後發現座位分成兩個區,按理說電影怎麽分都該是商業片和文藝片,他偏要導演和演員分開坐,演員區分開,一個演技派,一個偶像派。所以依次排列是商業片,偶像派,演技派,文藝片。演員依次入場,幾個年輕有人氣的小流量被架在火上烤,自覺走向偶像派未免有點太不求上進,坐演技派更是不知死活,陳述理由時都戰戰兢兢,說:“知道自己實力有限,希望跟前輩們多多學習”,學院派小演員們也十分老實,乖乖坐在演技派的邊角上,一個入場就把圈內的氣氛講得明明白白。“你看黎商,”陸芸白忍不住笑起來:“要沒鏡頭,他一定要罵簡柯是煞筆了。”其實黎商上場還是禮貌的,隻是眼神稍冷,采訪說了句“我是來學習的”,自覺走向偶像區,簡柯名單排得也巧妙,黎商之後一溜的學院派年輕演員,其中就包括二十來歲就拿了歐洲電影節影帝入圍的檀華,一個個從黎商旁邊經過,坐在演技派那一區,更顯得黎商身邊人煙蕭條。演員尚且如此,導演更加,這節目很有幾個白眼翻到天上的文藝片導演,傲氣得很,個個自詡樂子佼接班人,有個采訪時公然道:“我隻希望跟演技派的演員合作。”休息室的屏幕看不到,但蘇容很清楚這節目播出時一定剪一個黎商的特寫鏡頭,像電影節頒布影帝影後獲獎人時一定要特寫沒得獎的那個候選人,連臉上肌肉的細微抽動都要拍得清清楚楚。“不是說你已經跟簡柯把幾百頁台本都對完了嗎?他怎麽還這樣搞?”陸芸白笑眯眯問。“這才剛開始呢。”蘇容淡定得很。情況果然很快有了起色,轉折點在陸赫入場,其實他也是爭議人物,早年文藝片拿的獎,蘇容也是認真研究他生平才知道,原來他第一部 電影是算文藝片,怪不得黎商當初笑蘇容看文藝片還捎帶了陸赫。其實不怪蘇容孤陋寡聞,陸赫實在太能賺錢了,年年不是黃金檔就是賀歲檔,賣好又賣座的商業大片才是他的殺手鐧,票房動輒十億的天文數字,就算現在影視寒冬,他名字仍然是賺錢的金字招牌。 滿場文藝片高尚的氣氛在陸赫入場的時候一掃而空,簡柯問他參加這節目的目標,陸赫說:“來玩玩。”然後他直奔商業片的座位區,大刀跨馬坐下來,他本來就是最適合穿大衣的身材,這個年紀更好,鬢發仍然墨黑,但積澱下的氣質是二十來歲的青年不會有的,像武俠書上飲酒佩刀騎紅鬃烈馬的大俠,讓人覺得他不摸出煙來吸就已經給足了簡柯麵子。蘇容看著這一幕,皺了皺眉頭,道:“其實我有個想法。”“什麽想法?”陸芸白來了興趣:“跟我哥有關的嗎?要我幫忙嗎?”“還隻是個想法,有眉目了跟你說。”想到黎商知道這事之後的反應,蘇容忍不住笑了起來。其實所謂的冷戰真沒辦法繼續下去,他總是心軟,也總是想到黎商。但黎商是否會想到他呢?第二個高潮在靳雲森入場,娛樂雜誌稱他為最後一個天王不是開玩笑的,他長得極正,年輕時的英俊有年輕的好,但隨著歲月上來,輪廓更深,皮膚不再細膩,漸漸有了風霜色,但又沒到憔悴的地步,靳雲森和黎商的混血輪廓不同,他是亞洲麵孔英俊到極致的模型之一,許多年輕時英俊的男星之所以上了年紀就露怯,淪為時下嘲諷的“油膩大叔”,其實一是不鍛煉,肌肉皮膚都不再緊致,就算還是正常身材,臉也浮腫了。二是沒有他這麽好的骨相。靳雲森是極自律的鍛煉過的那種瘦,臉上沒有多餘的肉,皮膚緊貼著輪廓,皺紋仍然是有的,眉心的豎紋,眼角笑起來的紋路,甚至臉頰處微陷的陰影,但這些紋路絲毫無損於他的英俊,他像是一尊被風塵打磨過的雕塑,連穿衣服也這樣妥帖,各家偶像都說自己是衣架子,真正的衣架子恰恰是他這樣的,西裝熨貼合身,他的身體像是某種堅硬的質地,像黑鐵,或者古銅,昂貴的麵料被他清臒的骨骼撐起來,衣服和他的身體都這樣好看,但是是退了一步的好看,誰也不喧賓奪主。“這男人還真是年紀越大越有韻味!”陸芸白看得幾乎流口水:“他早兩年都沒這麽好,現在怎麽能這麽好看。”“他現在眼神有點說不出來的……”蘇容也覺得詞窮:“也不是憔悴,就是淡淡的……”“就是憔悴才好呢,讓人想□□他。”陸芸白坦白道,見蘇容驚訝地看著她,理直氣壯道:“怎麽了?就準男人對女人評頭品足?我不過是點評一下嘛。”“你哪裏是點評,現在要是沒人,你早把他深吞活剝了。”一個熟悉聲音懶洋洋從兩人背後傳來。蘇容驚訝地回過頭,看見了裴隱。幾個月沒見,裴隱風格更加極端了,他難得穿正裝,極中性的長相穿正裝有種強烈的矛盾感,搭配好了就是驚豔,他頭發留長了,染成了極暗的銀灰色,雙手插兜,神色慵懶地打量著蘇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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