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夫裏臉上沒有表情,手不自覺地捏緊,指關節捏得發白。乖乖,這就要見海盜王?


    李廠振對下馬威毫不在乎,他看著行刑隊眼前一亮,心說要是我能帶上這麽一隊好兵,上次那八爪章魚突襲艦橋威脅大哥的事就必不可能再發生。


    看著整齊的行刑隊,他躍躍欲試,戰意高昂不加掩飾,屠夫看了李廠振一眼,語氣裏帶了點溫度地歎道:“好漢子。”


    說完又看見李廠振身邊身材矮小的水手長,老獨眼耷拉著眼皮,懶洋洋地左右打量,卻引起了屠夫的警惕:這個寰宇聯合才成立多久,怎麽會有這種百戰老兵,莫不是某個大佬的兒子偷偷出來玩?……難怪能讓王也看重。


    李斌卻有些頭疼,他最討厭和眼前這種人打交道,一身殺氣,頭腦簡單,還tm油鹽不進……簡直就是老弟maxpro旗艦版。


    遇上這種人,就是秀才遇到兵,任你天花亂墜舌湧金蓮,人家直接兩眼一閉,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對此他隻能閉嘴點頭,沉默地帶人跟上。


    泊區與常規的太空港是不同的,泊區不使用接駁艙道連接艦船和港口,而是采用直接暴露在太空的模式,便於艦船快速停靠起航,因此所有人都帶著頭盔。


    但老獨眼何等毒辣,那隻義眼即便隔著頭盔,也能看清所有人的反應,他慢慢踱到大副身邊,私人頻道裏揶揄:“你怕了。”


    “放屁!”傑夫裏先是下意識地反駁,接著語氣軟下來,“這可是海盜老巢,沒聽見人剛說的什麽嗎?‘覲見’!咱們可是要去見海盜王!誰能不怕?”


    老獨眼答:“我就不怕。”


    “你憑啥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他說著,舌頭往下一探,從頭盔裏卷出一根盧德出品的天然香煙叼在嘴裏,牙齒摩著,煙頭一翹一翹,就等著進氣密門後點燃。


    傑夫裏看老獨眼叼煙的模樣,感覺這樣是挺吊的,有一股別人都是jb,老子看不上眼的自信,便伸手討要:“哥,給一根。”


    “你是大副我是水手長,你還是股東,你工資比我高吧?”老獨眼睨了傑弗裏一眼。


    傑夫裏攤手:“我未來幾年的分紅都拿去平債務去了,工資……嘿嘿,你又不是不知道,泡妞嘛,要花錢的。”


    ……


    泊區裏到處是傷痕累累的艦船,損管和維修工們忙著修補,海盜們則拿著激光燒毀集裝箱的id芯片,抹平識別碼,產生的閃爍略微照亮了船體。


    走過氣密門艙道,進入港口內區,空氣充盈,熱鬧便隨著空氣介質撲麵而來,船長在烏煙瘴氣的內區討價還價,一大群小弟各自站著位置拿著武器站在一邊遊手好閑。


    康達之巢原先是一座完備的成熟空間站,技術源自人之領早期,整體呈現蘑菇結構,其中傘蓋部分繞著中軸旋轉,以離心力充當重力。


    在這最外層,重力大約有地球的60%,所以這裏的貨物、酒水、建築都與星球表麵相似,物資擺在地上而不必用繩索固定,磁力靴也沒多少人穿,乍一看跟個貧民窟夜市一般。


    若是人之領晚期的技術,比如速子科技的空間站,就直接使用重力發生器,不需要這種麻煩的結構了。


    行刑隊的出現如同往火堆裏澆了盆冷水,飄蕩的煙雲是熱鬧被熄滅的黑煙,海盜們噤若寒暄,海盜船長撲過去把不長眼還敢舉著武器的小弟踹倒,摘下船長帽按在胸口,對行刑隊行禮,不忘對後麵的寰宇聯合投去好奇的目光。


    眾目睽睽之下李廠振昂首挺胸地跟著李斌,傑夫裏和老獨眼則摘掉頭盔,一個摸出複古的奢侈火機打火,一個則舉起義肢湊在煙頭,咂摸兩下便蓬起兩顆昏黃的亮點,隨著主人蠕動嘴巴,上下規律地翹。


    隨著火機點燃,大副的臉隱約可見,當看清海盜們抽的都是電子煙,傑夫裏露出輕蔑的表情,啪地合上火機蓋子,歪頭對旁邊緊張地有些賊眉鼠眼地仔貓一號艦長說:


    “我說瓦哈卜呀,都是從血水裏滾出來的,你可不能丟了份呀。”


    瓦哈卜吞了吞口水,抖著手道:“還有麽?給我也來一根。”


    “沒了,就這根獨龍。”


    這時屠夫停下腳步,轉身對李斌道:“隻能你一個人,其他人都不可以去。”


    李廠振手按著身後的鏈鋸劍向前跨了一步,被大哥攔著,李斌擠出笑臉:“煩請通融一下,我一個人有些緊張。”


    屠夫站在原地沒動靜,過了一會兒他再度開口:“根據王的命令,你的血親可以去,但你的下屬不行。”


    “……好。”李斌點頭應下,找到正美滋滋裝逼抽煙的大副,“後麵你們不能去了,你和老獨眼還是照例找個酒館,泡妹子也好喝酒也好,總之捎帶手替我留心酒館裏有沒有靠譜的人才。”


    說完也不等回應,帶著李姝李廠振跟上。


    傑夫裏嘴裏還叼著煙,眨巴眨巴眼,船長就跟著行刑隊消失在港口內區的街道,道路已經被海盜們擋住。剛才人群退潮有多快,現在湧來就有多迅速。


    海盜有的袒胸露乳、腰間纏著匕首小錘氣槍,有的帶著頭巾遮住瞎眼,有的披甲癱坐,眾人圍著船員一行,表情各異地看著眾人,其中大部分抽煙的,都看向傑夫裏。有人吐出一口煙,煙霧順著風飄到傑夫裏臉上,一股奇怪的,像是貓尿的臭味兒鑽進鼻子裏,讓他下意識皺眉。


    媽的,是毒品,都比老子狠。


    傑夫裏腦門瞬間就濕了。


    老獨眼在一旁悠哉遊哉,吐起煙圈:“大副,都是從血水裏滾出來的,你可不能丟了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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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達之巢被海盜盤踞近兩百載,內部結構早已大變樣,盡管康達對下屬的海盜要求算得上嚴格,但海盜本性便自由散漫,艙道、艙室到處是塗鴉和改裝痕跡,道路打掃得還行,可角落裏血跡已經沁入金屬,怎麽都擦不掉,艙道燈也有的亮有的不亮。


    不事生產的海盜收獲全靠搶劫,星幣飛船經常能得到,但這些生活小零件卻很難湊夠,所以道路也時明時暗,一如李斌的心情。


    不過有行刑隊開路,還沒有活膩了的海盜出來耍什麽花樣。


    等過了外圍的生活模塊,進入空間站支柱結構,模樣為之一變。幹淨整潔的艙道,來往的海盜步伐有力,見到行刑隊直接停步行禮,雖然身上臉上還有鮮明的紋身,但一眼看過去,秩序井然,不像海盜,更像軍人。


    李姝瞪著眼看著眼前的稀罕景象,她過去一年也算是見過不少海盜了,但如此正常的她真是第一次見,空氣裏沒有怪味兒,也聞不到吸食類毒品燃燒的惡臭,乍一看就跟埃爾非和新瑪格歐斯的空間站的高級模塊沒有區別。


    越往裏走,艙道越是開闊,艙室也越少,雖然依舊保持著簡單的風格,但莫名的貴氣李家三人還是能清晰感覺到,弟弟妹妹看不出來,李斌經商多年可清楚的很。


    空間站不比星球大氣環境,過濾全靠機器,時間久了氣味難聞,角落裏的積年怪味,淨化器排出的說不清的味道,好似給一台開了三十年的桑塔納不洗車直接換上全新的座椅內飾,新車的味兒混老車味兒,那叫一個難聞。


    但在這裏卻聞不到,反而是若有若無的香氣,就像聞廁所味兒能識別場所檔次一樣,進廁所就香氣撲鼻的,那這店的檔次怎麽都不會太低。


    咚——


    屠夫把長柄斧一頓,行刑隊在一道未經雕刻的鎏金大門前停下,大門緩緩開啟,門內無光,漆黑一片,借著艙道的燈,隱約能看見一道自動扶梯。


    他也不說話,隻是指著扶梯,李家三人便穿過肅殺的行刑隊,在注目禮中踏上去。


    扶梯緩緩啟動,三人沿著扶梯向上,屠夫站在門外,一動不動地看著離去的三人,大門閉合,將他鐵塔般的身姿擋在門外。


    心裏默數了三十多下,扶梯便停了,眼前依舊是漆黑,李廠振手按在鏈鋸劍上,動力甲開啟夜視模式。


    就在此時,劈啪的開燈聲響起,璀璨的華光刺眼,讓切換夜視的李廠振看不清任何東西,他的心瞬間提起:


    若是這時有人傷害哥哥姐姐……


    還來不及做反應,洪亮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


    “海盜王到!”


    李廠振關掉夜視模式,雙眼被亮光刺得淚流不止,他眨眼流著淚,眼前的光影變幻還是看不清晰,隻見大哥身子已經矮了半截。


    李斌理了理身上的船長服,單膝跪下,低頭弓腰,心肺蓄力:


    “穿山甲打撈公司,寰宇聯合李斌,見過大王,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衰老而中氣十足的笑聲響起,海盜王康達高坐台上,看著李斌怪誕又流暢,說不清來源但誠意十足的大禮笑道:


    “我說……你這是從哪個墳裏挖出來的古代禮儀,現在除了星際帝國,早就不興喊什麽吉祥話了,快起來吧。”


    李斌抬起頭,作出誠惶誠恐的神色:


    “小的得蒙大王召見,心情激動萬分,大王不怒而自威,一時難以自已……”


    他嘰嘰咕咕說了一大堆,馬屁不要錢似的拍出,說得周遭海盜一愣一愣,隻覺得李斌不是在形容海盜王,像是在說什麽神仙。


    李姝這邊見大哥出乎意料的動作,又聽海盜王叫起來,卻反而扯著眼花的弟弟也跪下,依葫蘆畫瓢磕頭。


    海盜王旁邊立著的中年軍官打扮的男人,見到這一幕,眉頭深深皺起:


    這李家三人,怎麽一個平庸的也沒有,大哥油嘴滑舌會鑽營,當姐姐的也是個腦子靈活的,老三看上去倒是蠢,但身手也很不凡……他們爹媽是怎麽教的,能養出這樣的兒女,怎麽會被埃爾非的資本吃幹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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