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高處,道玄子自始至終都關注著這一場實力懸殊的廝殺。


    三教祖庭虎踞龍盤域九州天下,積攢了千年的底蘊,絕不是說說而已。


    螻蟻不知山高,不足為道也。


    拋開三教祖庭不說,就是那些仙宗世族,隨便拎出來四五家,將其底蘊加在一起,都不見得會輸給南域魔道。


    妖族敗走雲荒,人族獨占九州天下,這本該是休養生息、積蓄底蘊的大好時機,可南域是什麽樣的光景?


    子弑父,父殺子。徒弑師,師殺徒。


    前人怕後來者居上,所以殺後來者,後來者居上又殺前人。


    在這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爭鬥和算計中,偌大的一個南域,所積攢下來的底蘊,其實也就芝麻大小。


    與南域魔道武夫相比,九州天下的仙宗世族雖然少了些凶狠,可憑借底蘊,就能砸的南域魔道武夫屍骨無存。


    此時此刻,南域魔道武夫頹勢盡顯,雖然提著一口氣,憑借一股子狠勁,還有垂死掙紮的力氣,可誰都清楚,隨著廝殺的持續,雙方的底蘊差距就會顯露無疑,南域魔道武夫提著的那一口氣就會斷掉,即而一潰千裏。


    說實話,整個南域能讓三教祖庭忌憚的,也就一個離黃泉而已。


    道玄子想到這裏,便從袖袍中摸出九枚金精銅錢,拋飛出去。


    這九枚金精銅錢是道玄子精心煉製的重寶,推演天機,向來是算無遺漏,最是靈驗不過。


    不過此刻,這九枚金精銅錢所顯示的卦象極為斑駁,天機晦暗,愣是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


    這場大戰前後,道玄子數次推演天機,但凡與離黃泉有關,都是這般模樣。


    道玄子微微搖頭,小心翼翼的收起銅錢,輕聲呢喃道:“離黃泉啊離黃泉,究竟是你遮蔽了天機,還是早就躋身十境巨頭呢?”


    道玄子覺著,比起前者,後者更有可能,畢竟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將天機遮得嚴嚴實實,不泄一氣,這是十境巨頭才有的手段。


    “可你既然早就躋身十境巨頭,為何有躲躲藏藏呢?”


    道玄子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就不想了。


    當青秀山被攻破的時候,離黃泉不想現身,也得出來見人。


    而道玄子覺著,不可能在三教祖庭的攻伐下力挽狂瀾,即便他是離黃泉。


    ………


    天幕高處,一直養精蓄銳的老劍仙陡然睜開眼睛,他驀然起身後,駕起一道璀璨劍光,越過青秀山,轉瞬之間,又越過千山萬水,徑直往南。


    道玄子看著天幕處的那道細長劍痕,微微一爭,旋即由衷讚歎:“不愧是老劍仙啊!”


    就在剛才,離黃泉泄露一絲氣息,盡管僅有一瞬,依舊被這位老劍仙撲捉到,而道玄子則慢了老劍仙兩三個呼吸。


    道玄子笑罷,邁開步伐,縮地成寸,追趕那道劍光。


    天外天,薛笑狂被兩位十境巨頭圍攻,早就捉襟見肘,隻能依仗無量空屏苦苦堅持,驟然察覺離黃泉的氣息,險些就喜極而泣。


    “兩位,還要接著打嗎?”


    薛笑狂說道:“離黃泉與老劍仙的巔峰一戰,一旦錯過了,任誰都要抱憾終身?”


    “倒也是這麽個道理!”


    賀白鹿率先停手,與離黃泉相比,薛笑狂終究是算不得大人物,等收拾了離黃泉,再來收拾薛笑狂也不遲。


    賀白鹿不打招呼就往南而去,跛腳和尚頓時無奈。


    薛笑狂算的大人物,可他手中無量空屏卻是一件好寶貝,沒有賀白鹿,僅他一人,也奈何不了薛笑狂。


    …………


    南域,南邊。


    一座不起眼的小城池中,一處路邊餛飩攤,擺放兩張破舊的桌案和幾條油光鋥亮的長凳。


    離黃泉隨意的坐著,埋頭吃著一碗餛飩,津津有味。


    他忽覺眼前一暗,抬頭一看,就見身軀挺拔如劍的老劍仙,而他身後則是三位三教十境巨頭和薛笑狂。


    老劍仙打量離黃泉一番,微微點頭,就開門見山,“這裏不方便動手,換個地方,陪我好好打一架。”


    離黃泉輕笑說道:“問劍的事不急,容我先吃完這碗餛飩。”


    “死囚都要吃一頓有酒肉的斷頭餐,你離黃泉就吃一碗餛飩,太不過分了。”


    老劍仙輕笑一聲,隨即坐了下來,點上一碗餛飩,其他人見狀,也隻得坐了下來,各自點上一碗餛飩。


    就這樣,六位十境巨頭在一處隨處可見的餛飩攤坐了下來,吃著幾文錢一碗的餛飩。


    吃完餛飩,付了錢,眾人並不急著離開,而是說起話來。


    “離黃泉,真的不再想想?”


    對於離黃泉這樣一位梟雄人物,道玄子向來是極為敬重的。


    離黃泉以魔欺道躋身十境巔峰,所以三教祖庭才要痛下殺手,這都些狗屁話。


    三教祖庭要攻伐南域,從來都不是因為離黃泉,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有離黃泉,三教祖庭將這場廝殺推遲了整整百年。


    南域不該是這個模樣,這一點,三教祖庭與離黃泉早就有了默契,可南域該何去何從,三教祖庭與離黃泉就各持己見了。


    離黃泉是想教化人心,重立魔道,而三教祖庭是要快刀斬亂麻,肅正風氣。


    離黃泉想做三教祖庭該做的事情,而三教祖庭想做離黃泉該做的事情,這無疑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


    離黃泉搖頭說道:“人心本惡,身在南域的泥沼,怎能不行惡?南域魔道武夫有錯,可不是人人都該一死的。”


    “三教祖庭會酌情考慮的。”


    道玄子凝聲說道,三教祖庭要快刀斬亂麻,卻也不是將南域魔道武夫斬盡殺絕。


    “怎麽酌情?”


    離黃泉笑著搖頭,在南域,哪個修士手上沒沾染無辜人的鮮血?按照三劍祖庭的規矩,唯有一死。不然,三教祖庭又怎會的來一場天下降魔呢?


    道玄子搖頭說道:“我給了你一百年,可南域魔道依舊都不見起色。”


    “人心不古,教化一事最難,這一點,我想沒有人比三教祖庭更清楚。”


    離黃泉誠聲說道:“還請三教祖庭再給我一百年。”


    “因為你是離黃泉,所以給你一千年都沒用。”


    道玄子搖頭歎息,與魏帝陸啓相比,離黃泉終究少了一份霸道與決絕,所以做不來許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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