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散瞟一眼陶雲,渾身就沒塊好肉,青青紫紫的,咬的、抓的、踹的、掐的、抽的。


    陶雲有些木納,好半天才瞧見不散,拖著鐵鏈跪在床上,不停的給不散磕頭,哭求道:“三少爺,求求你,放過我吧。”


    不散掏出雪白的帕子捂住鼻子,嫌棄的瞅一眼陶雲,轉頭對老鴇說:“不錯,爺挺滿意。”


    不散轉身出門,老鴇殷勤的緊跑兩步,替不散掀起門簾子。


    “爺,您留心腳底下。”


    陶雲眼瞅著不散冷漠無情,毫不留情轉身離去,突然意識到自個兒這次是真錯了,高估了所有,眼下是唯一的機會,她要不散帶自己走。


    陶雲聲嘶力竭的喊:“耿不散,你帶我走,我能救你。”


    耿不散似乎聽到了可笑的事兒,嗤笑一聲,頭都沒回,直接走了。


    “耿不散,我死了,你也活不下去……你有病……我有藥……”


    陶雲聲嘶力竭的聲音隱隱傳來,不散壓根沒理。


    耿不散叫了洋車,說了地址,車夫跑起來時,耿不散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悶,大口喘氣後才有所緩解,等到了耿府門前,抬腿就要下車,腿一軟,差點栽倒。


    車夫手快扶了不散一把。


    不散付了車資,進了門。


    月季如今一眼不錯的盯著柳姨娘,生怕一錯眼,柳姨娘出事兒。


    不散進了院子,習慣性直接進了姨娘的屋。


    月季正柔聲哄著柳姨娘,手下輕柔的給柳姨娘梳頭。


    柳姨娘不配合,身子扭來扭去,跟麻花似的。


    月季才盤好發髻,柳姨娘伸手扯亂,對著鏡子裏不人不鬼的自個兒傻笑。


    月季無奈,再重新梳。


    “姨娘是不喜歡這樣兒,我給姨娘再梳一個,保準姨娘喜歡。”


    “姨娘。”


    不散進門叫了聲,柳姨娘瘋了以後不認得不散,不散叫她也沒搭理,依舊對著鏡子裏的自個兒傻笑。


    月季怕不散難過,笑著說:“姨娘今兒好多了,精神多了。”


    不散點點頭,對月季的細心和耐心挺滿意,難得的誇了一句:“你是個好的,好好伺候姨娘,爺虧待不了你。”


    月季這還是頭回得了三少爺的誇獎,立馬感動的隻點頭:“謝三少爺。”


    “嗯。”


    不散敷衍的應了一聲,轉身準備回自個兒的屋,腿又一軟,差點栽倒。


    不散心裏“咯噔”一下,想起陶雲聲嘶力竭的聲音。


    不散扶住桌邊,壓住心頭的亂跳不止,吩咐月季:“叫個大夫。”


    月季當下木梳擔憂道:“三少爺不舒坦?”


    “嗯。”


    月季忙哄著柳姨娘起身走到床邊,安撫好柳姨娘,讓她乖乖坐著等自個兒,這才小跑著去吩咐小丫頭。


    不散嫌棄月季囉嗦,心裏有些煩躁,催了一聲:“快著點。”


    月季加快腳步出了屋,柳姨娘呆滯的目光慢慢轉向不散,聽著不散極不耐煩的口氣,突然起身衝過來,狠狠推了一把不散。


    不散一時沒防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柳姨娘拍著手圍著不散轉圈,哈哈哈傻笑。


    不散氣的要命,卻也無可奈可。想起身卻用不上勁兒,感覺兩條腿不聽使喚,使不上勁兒。


    不散又驚又怕,伸手抓住椅子,借了力才爬起來。


    不散這會兒擔憂自個兒的身子,顧不上瞧柳姨娘的傻樣,快步往自個兒的屋子去了。


    院子裏,月季沒喊來小丫頭,想著三少爺著急,柳姨娘又跟三少爺一個屋,自個兒跑快點,用不了多久。


    月季小跑著出了院子,不散進了自個兒的屋直接躺在床上,胸口又有些悶,心裏著急,躺在床上安慰自個兒。


    柳姨娘原本圍著不散轉圈傻笑,不散突然離開,柳姨娘也沒停,又轉了兩圈,才發現眼前沒人了,柳姨娘歪著頭往門外瞧,嘿嘿嘿沒人,柳姨娘拍著手跳出了門,在院子裏瞎轉,屋後有一口井,井台邊砌著青石,小丫頭正衣服,柳姨娘拍著手圍著小丫頭轉圈傻笑。


    小丫頭起身行禮:“姨娘。”


    柳姨娘奇怪的瞅著小丫頭,突然發現了井,走過去伸頭往井裏瞧,井水倒映著柳姨娘,柳姨娘哈哈哈笑,突然失了重心一頭栽進井裏。


    小丫頭驚叫一聲:“姨娘。”


    小丫頭喊了兩聲,著急忙慌跑到屋前扯著嗓子喊:“月季姐,月季姐。”


    不散才剛兒緩過氣來,就聽到小丫頭鬼哭狼嚎的叫聲,心裏煩躁的很,開口罵道:“鬼叫啥?再叫爺給你那嘴拿針縫上。”


    “三少爺,三少爺,姨娘掉井裏了,姨娘掉井裏了。”


    “啥?”


    不散一個蹦子衝出屋,直奔屋後。趴井台上往下瞧,柳姨娘在井裏掙紮。


    不散“嗷”的一嗓子往外衝:“快救人,快救人啊,姨娘掉井裏了。”


    老遠月季就聽到三少爺扯破嗓子喊,仔細一聽,嚇的要死,慌慌張張又轉身衝到前院。


    “大管家,大管家,姨娘掉井裏了,快救人,快救人。”


    大管家吩咐人去請大夫,正跟老爺稟事兒呢,月季又鬼哭狼嚎起來。


    等聽清楚了,大管家嚇了一跳,瞅一眼老爺,顧不上行禮告退,一蹦子就竄出書房。


    “你說誰掉井裏了?”


    “姨娘,柳姨娘,我聽見三少爺喊了,快救人快救人啊。”


    這一番折騰,等把柳姨娘撈上來,大夫也到了。


    大管家等在門口,大夫一進門,大管家拉著大夫就往柳姨娘院裏跑。


    大夫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連口氣都沒喘,就進了柳姨娘的屋。


    “快救人。”


    大夫快步向前往裏一瞅,趕緊把手指放在柳姨娘鼻子下麵試一試,一點兒氣息都無,再把脈,大夫搖搖頭。


    大管家不死心:“您再瞧瞧,剛掉井裏就救上來了,您試試。”


    大夫搖搖頭,心裏也是驚了,耿府常用的這位大夫,住的地兒離耿府可不近,這來來回回,最快也得半個時辰,合著你們耿府是先請大夫,再往井裏掉。又一想最近外麵傳的話,心中明了,耿府壓根沒想讓這人活啊。


    大夫覺得自個兒想的明白,可是瞧著耿府的大管家是真急,心裏又迷茫了。耿府這是幾個意思?


    也管不了幾個意思了,人是徹底沒氣了,都這會兒了,自個兒的水平還真沒治,想救回來,得請閻王爺親自來。


    不散這會兒哭的是肝腸寸斷,傷心欲絕。


    大管家也傻了眼,原本是給三少爺請的大夫,可眼下出了柳姨娘的事兒,估摸著三少爺也沒心瞧病。


    大管家隻能客氣的送大夫走,至於大夫心裏的疑惑,大管家其實心裏也念叨著,可這話它不能解釋,那絕對是越描越黑。


    不出一個鍾頭,柳姨娘病歿了,耿府的人都知道了。


    一個姨娘歿了,大管家稟了老爺和太太,吩咐人去定了一口棺材,買些麻錢香火也就妥了,電話都沒給大少爺打。


    所以,輕寒是下晌回到府裏才知道的,歎口氣,吩咐看顧好三少爺。


    不散哭的是情真意切,等把姨娘裝殮入棺後,才發現院子裏一塊白布都沒掛。下人們也沒戴孝,就連不散自個兒也沒人給他換孝衣,不散想發火,又一想,頹然跪下。


    下晌,不散估摸著輕寒進了門,一路哭著直奔前院書房。


    不散想給柳姨娘大辦,哭號著跪在書房門前磕頭,求老爺準許。


    老爺自是不能開口,隻摔了茶碗,從門裏飛出,砸在不散麵前。


    大管家出來傳達老爺的意思:“三少爺至純至孝,破例準許停靈一夜,明兒一早天亮之前,就讓柳姨娘入土為安吧。”


    不散不甘心,又去太太院裏磕頭。


    翠兒出門回話:“老爺已然有了安排,就按老爺吩咐的辦,還望三少爺保重自個兒的身子。”


    不散突然笑了,笑得瘋癲,笑得淒切,笑得不甘。


    不散笑著離開太太院子,一路上驚的下人恐懼驚惶,覺得三少爺也瘋了。


    淩晨,不散睜著猩紅的眼睛,哭累了,哭乏了,哭夠了,哭醒了。


    不散冷靜的燒著麻錢,嘴裏念叨著:“姨娘,到了那邊,想吃啥吃啥,想穿啥穿啥,兒子會給您送錢,管夠。”


    絮絮叨叨,上了香,燒了麻錢,不散起身。側目瞧著月季,月季和小丫頭跪在靈前。


    不散陰沉沉抬抬嘴角,幽幽開口:“月季,饒耿府就屬你仔細,姨娘有你伺候,我這做兒子的也放心。”


    月季沒還沒明白過來,不散上前一把扯住月季,猛往棺材上磕。


    月季來不及掙紮呼叫,就暈了過去。


    小丫頭驚叫一聲,驚恐萬狀的瞧著眼前的一幕,半晌才反應過來,哆哆嗦嗦爬起來往外跑。


    不散拽著月季的頭發,一下一下,用盡力氣往棺材上撞。


    等小丫頭扯著大管家過來,月季血流滿麵,額頭撞的稀巴爛。


    大管家驚的衝過去拉住不散大叫:“三少爺,三少爺。”


    不散感覺月季的身子已經軟塌了,這才鬆手,月季倒在棺材旁。人已經咽了氣。


    不散陰森森的說:“姨娘一個人太孤單,到了那邊也得伺候不是?爺送月季伺候姨娘去了,能伺候姨娘是她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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