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輕寒忙的腳不沾地,身兼數職,哪一樣兒也不能出錯。


    關鍵是白天忙工作,晚上忙交際。


    耿家的當家人,武田太郎的親密朋友,如今的北平市,人家耿大翻譯那是有話語權的。


    落葉知秋,涼意說來就來。


    十一月中旬,在王處長的授意下,華北商會會長孫老板做東請輕寒坐坐。


    酒足飯飽,消遣那是必須的。


    燈市口歌舞廳,燈火輝煌,西洋樂濃鬱的金屬感,浪漫而多情。這裏是追求時尚新派北平人的摯愛。


    媗娘今兒提前接到通知,精心打扮。這會兒正婷婷嫋嫋的走來。


    輕寒抬眼,眼底閃過驚豔。


    孫老板心領神會,也暗暗鬆了口氣。


    今夜的媗娘比以往熱情,嫵媚妖嬈的眼神拉絲般纏繞著輕寒,優雅的夾起一支煙,嫵媚動人。輕寒雖麵無表情,卻也“啪”打著火,替媗娘點煙。


    媗娘對著輕寒吐出一串煙圈,隔著煙霧看輕寒,輕啟紅唇。


    “霧中花,水中月,果然美到極致。”


    輕寒臉一黑,端起果汁,一飲而盡。


    抬手挑起媗娘的下巴,冷聲說:“收起你的小心思,我對你這種女人不感興趣。”


    媗娘擺出最優美的姿勢,天鵝般修長白皙的脖子,烈焰紅唇,媚眼如絲,嫵媚一笑。


    “真是個好男人,讓人愛不釋手呢。”


    輕寒冷嗤一聲,收起手,起身抬腳離開。


    媗娘立馬起身,一把拉住輕寒,婉轉如鶯啼:“我送送您。”


    不由分說挽住輕寒。


    輕寒似是無奈,倆人朝門口走去。


    穿過歌舞廳喧鬧的大廳,倆人很快就到了服務台,媗娘從服務生手裏接過輕寒的風衣,溫柔地替輕寒穿上,最後手指曖昧的在輕寒胸前點了點,挽住輕寒妖嬈一笑:“耿大翻譯,走吧。”


    倆人往外走,深秋的風已然有了涼意。


    媗娘低聲告訴輕寒,國民政府天津鋤奸隊成立,他們的頭號目標就是輕寒。


    輕寒聽了非但沒有緊張,反而笑了,輕輕拍拍媗娘的手:“我正需要這樣一個機會。”


    媗娘一臉的擔憂,上級可是再三囑咐自己,一定要保護好“裂石”同誌。


    輕寒低聲說:“你該回去了。”


    輕寒拿開媗娘挽著自己的手,轉身上車。


    媗娘跺跺腳,嬌柔的“哼”一聲,隨即又抬手撩一下耳邊的發,調整好麵部表情,又是那個嫵媚妖嬈的交際花。


    王處長在暗處親眼見證了全程,瞧著耿輕寒腳步匆匆離開的樣子,王處長抬起嘴角惡意滿滿的笑了。


    哪怕你耿輕寒是不食煙火的羅漢,也架不住這妖精。


    11月23日是個好天氣,天高氣爽,蕭瑟的秋風也擋不住正午的陽光。


    忙了一早上的輕寒,特意帶著石頭去吃日本料理。


    這家日本料理不在鬧市,這條街多是日本人開的商鋪,和服、首飾、木屐、酒館、料理,日本人常用的應有盡有,中國老百姓甚少來這裏。


    石頭邊吃邊嘮叨,花老貴的錢,吃這玩意兒,這是遭罪,哪裏就享受了?還不如北街上的炸醬麵,一碗頂飽。就這些個菜,能吃好幾個月的炸醬麵。


    輕寒嘴角帶笑,一邊聽著石頭嘮叨,一邊吃著不可口的飯菜。


    等倆人吃飽結賬出門,老板熱情的在門口鞠躬:“招待不夠周到,請見諒,下次一定要再來。”


    這是臨街的鋪麵,車就停在三米外的馬路上。


    石頭替輕寒打開車門,順嘴問:“這日本人嘰裏呱啦說什麽呢?”


    輕寒彎腰剛想上車,耳邊突然安靜下來,直覺讓輕寒立馬蹲下。


    “砰……砰……砰……”


    槍聲突如其來,料理店的老板頭部中槍倒下。周圍響起一兩聲驚叫,接著是木屐慌亂的奔跑聲。


    輕寒剛想起身瞧瞧,槍聲又起。輕寒和石頭隻能以車做掩體,半蹲著往店裏退,退了幾步就被老板的屍體絆了一下,輕寒一把提起老板的屍體擋在身前,喊石頭躲在自己身後,迅速躲進料理店。


    輕寒看的清清楚楚,開槍的一共三人,年輕稚嫩,他們瘋狂的對著料理店射擊。


    槍聲引來了憲兵巡邏隊,尖利的哨聲響起,一聲“撤”,街麵上立馬沒了人影。


    料理店很快拉起警戒線,警察這會兒也趕到了。


    辦案的警察嘴角帶著一絲幸災樂禍,這條街可是日本人負責治安的,呦,被襲擊的還是耿大翻譯。不好意思,該有的程序還得走,得給日本人交待不是。


    先是憲兵隊的詢問,後是警察局的詢問。


    輕寒煩不勝煩,直接暴怒:“有問我的時間趕緊去抓刺客啊。”


    日本兵一本正經說:“這需要耿先生配合,盡快完成刺客的畫像,我們會全力追逃。”


    警察雙手一攤:“這片歸日本人管,再說我們趕過來時,刺客的影子都沒瞧見。隻要是看見了,那他就跑不了。”


    輕寒有多生氣,警察暗地裏就有多高興。


    與此同時,雲子小姐正在趕往特高課機關。


    車突然一個急刹車,雲子小姐剛想張嘴,司機已經額頭中彈直接趴在方向盤上。


    一裝滿貨物的三輪車擋在車前,兩蒙麵男人持槍朝車內射擊。


    冷靜的雲子立馬打開車門,以車門為掩體還擊。


    雙方火力全開,周圍的人早就四散逃開,把戰場留給有槍的人。對方的子彈很快打完,兩蒙麵人對視一眼,立馬撤退。動作幹淨利索,敏捷迅速。


    雲子小姐根本無法看到刺殺者的真實麵貌。


    等憲兵巡邏隊和警察趕到時,隻剩零散了一街的貨物。


    同樣是被襲擊,雲子小姐比輕寒回去的早。


    雲子小姐直接進了武田太郎的辦公室。


    “哥哥,來的路上我遇到了襲擊。”


    武田太郎抬眼看看雲子,滿意的點點頭。


    “不錯,不愧是帝國精心培養的特工,你很好。”


    雲子小姐驕傲的抬起嘴角:“這不是我在中國遭遇的第一次襲擊,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我會把那些襲擊我的人親手送去地獄。”


    武田太郎不吝誇獎到:“帝國的軍人就應該這樣。我會支持你,把那些敢反抗我們的支那人通通送到地獄。”


    武田太郎桌上的電話鈴聲響起,武田太郎接完電話後一臉沉思。


    “耿輕寒在日本料理店門前遭遇襲擊。”


    雲子小姐眉頭緊蹙。


    這是巧合,還是預謀?同一天的兩場刺殺,它們之間有沒有聯係?是哪一方?


    這些問題必須要有一個答案。


    輕寒是在憲兵巡邏隊和警察詢問完才得以放行。


    輕寒一臉憤怒走進武田太郎的辦公室,一把扯開衣領,直接坐下說:“太郎,給我把槍。”


    輕寒的樣子有些狼狽,萬年不變的臉除了憤怒,還有隱隱的驚慌。


    王處長就踏著輕寒的怒火進來了。


    王處長一言難盡的瞧一眼輕寒。


    王處長說兩場刺殺應該沒有關係,今天一大早就得到消息,耿大翻譯是鋤奸隊的頭號目標,隻是沒有想到他們速度這麽快。


    輕寒眼底的風暴翻湧,一臉陰霾,厲聲質問:“王處長是想直接替耿某收屍吧。”


    王處長心想:真是遺憾,這他媽槍法也太不準了。如耿輕寒這樣的大漢奸,就不能派個神槍手之類的,務必一槍擊斃。


    其實,昨天王處長就得到了這消息。當時,王處長坐在辦公室,心思百轉千回。鋤奸啊,耿輕寒在別人眼裏的確是不折不扣的大漢奸,可王處長心裏怎麽就那麽不踏實。


    耿輕寒啊耿輕寒,難不成你真姓共?要不運氣怎麽就那麽好,明明脫不了身,卻又脫的一幹二淨,要說沒人幫,還真沒人信。


    王處長是故意壓下這一消息,睡了一夜,大清早眼皮子直跳,心裏直突突。


    王處長直覺要出事兒,一大早就給雲子小姐打電話。


    當時,雲子小姐有急事,雖然王處長說跟耿大翻譯有關,想著中午回來再說也不晚。沒想到,就一早上,耿輕寒就出事兒了。


    對於輕寒來說,王處長這消息來的太是時候了,武田太郎和雲子小姐再三詢問,這消息是否準確。


    王處長艱澀的點頭表示,消息準確無誤。


    武田太郎肉眼可見的高興起來,安撫輕寒:“請無覓放心,我絕不容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武田太郎說話的語氣比以往真誠了許多,連王處長都聽出來了。


    王處長目光複雜的看一眼輕寒,看一眼武田太郎。


    王處長心想:“你就沒往別處想想?”


    王處長的想法武田太郎從來不曾有過,武田太郎是絕對自信的,在他眼裏,耿輕寒根本沒有機會跟共產黨接觸,據武田太郎對共產黨的了解,耿輕寒與他們根本不是一路人。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人類的思想也是見仁見智。


    此時的王處長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情報網,為什麽會把這樣的消息傳遞過來?


    雲子小姐的表現比武田太郎更甚,嘴角的笑容就沒斷過,眼神裏也有了一絲不一樣的東西。


    自己遇到襲擊那是憤怒,但耿輕寒遇到襲擊,那就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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