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頭大,對著不分主次的主子無語。平息一下,無奈的看著不散說:“少爺,這樣下去,整個廠子就是日本人的了。”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日本人讓幹啥就幹啥,你隻給我盯著咱的分紅,不能少嘍。”


    管事應了就告退,走到門外回頭看一眼書房,歎口氣,搖搖頭。


    不散坐了一會兒,拿出地契看了看,自言自語:“有地契,廠子怎麽也是我的。”


    仔細鎖進保險櫃裏。晚上,日本的合作夥伴親自登門,告訴不散:“耿三少爺,這是這個月的分紅。”


    不散笑了,恭敬的說:“還麻煩川木先生親自送過來,不散失禮了。”


    川木笑笑:“耿三少爺不必客氣,既是合作夥伴,那就要不拘小節,共同發展嘛。”


    不散點頭:“是,是,川木先生說得對。”


    川木才剛兒還一臉和氣的臉色一變,嚴肅的說:“我要提醒一下耿三少爺,隻管拿錢就好,不用操心,但要聽話。”


    “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耿三少爺也很明白。”


    不散看著川木,川木也看著不散。


    不散慢慢說:“明白。”


    川木告辭走了。


    車上助理問:“先生,耿不散有用嗎?”


    “聽話的狗總會有用處的,畢竟聽話。”


    助理嗤笑:“耿不散是個有野心的。當然,有了我們的支持,耿不散想取代耿輕寒做耿府的當家人輕而易舉。”


    川木笑笑:“耿不散當然沒有耿輕寒的才幹,但他聽話。帝國需要的是聽話的臣服者。”


    “耿輕寒真的很厲害?”


    川木看著車窗外的行人,慢聲說道:“多年前,我跟耿輕寒合作過,都在武田君創辦的北平商會做事,耿輕寒的確出色,他是一個聰明的中國人。”


    “我聽說耿輕寒與將軍是朋友,關係密切。難道耿輕寒還有其他想法?”


    川木嘲諷的抬抬嘴角,答非所問:“我喜歡跟聰明的中國人打交道,武田君亦是,同樣,將軍也喜歡跟聰明的中國人打交道。”


    助理疑惑的看著川木:“將軍懷疑耿輕寒?”


    “有些事,你我不必知道。做好自己的事,不要問為什麽,將軍有將軍的計劃。”


    曼妮親眼看著不散殷勤的送日本人出門,眼底一片漆黑。


    北方的冬天說來就來,當北平的馬路上落滿枯黃的樹葉,迎麵吹來的風凜冽起來時,南京傳來了令人發指的驚天消息。


    快速推進的日軍攻陷了國民政府所在地南京,中國軍隊原本的大撤退在日軍猛烈的海陸空三方火力攻擊下,猝不及防的變成了大潰逃,別說保護手無寸鐵的民眾,就連無數的軍人僥幸逃過炮火卻也成了解除武裝的俘虜,日軍狂笑著耀武揚威的進了南京城,肆意妄為的燒殺搶劫。


    短短十幾天,南京,昔日的古都,如今的首府,已是滿目瘡痍,硝煙中彌漫著焦土的氣味。


    但南京的噩夢才剛剛開始。


    就在南京被攻破的第二日,北平憲兵隊總部成立,武田太郎就任大隊長。憲兵隊總部搬遷至東城區,這裏曾是北京大學的校舍,一棟紅色的五層樓房。


    伴隨著南京失陷的炮火聲,這棟曾經是莘莘學子的苦讀之樓成了武田太郎新的辦公地點。


    武田太郎以少將之軍銜擔任大佐之職,不但沒有惱火,反而異常興奮,北平從此真正是武田太郎的天下了。


    異常興奮的武田太郎大張旗鼓的慶祝,不僅舉辦了掛牌成立儀式,還在當晚舉辦了慶祝酒會。


    也是這一天,武田太郎身後的女人牡丹小姐第一次出現在北平公眾麵前,成功亮相。


    牡丹小姐身穿豔麗的和服,梳著繁複的日式發髻,以令人驚豔的姿態出現在慶祝酒會上。恭順溫柔的站在武田太郎身邊,一顰一笑恰到好處。不知底細的人咋也瞧不出來這原本是一地道的中國女人。


    酒會辦的奢侈熱鬧,參加酒會的人數是以前所有酒會的幾倍,觥光交錯間,每個人都笑語晏晏,絲毫看不出國破家亡的陰霾。


    今兒輕寒沒有讓曼妮參加,臨出門前輕寒特意去了晴姨娘的院子,肯定的告訴曼妮:“你病了,無法參加。”


    曼妮水亮的眸光中全是仇恨和悲傷,抬頭靜靜的看著輕寒,慢慢說:“大哥是想讓我一直病著?”


    “至少眼下得病著。”


    曼妮漂亮的小臉上露出悲傷,一閃即逝,轉而換上滿滿的嘲諷:“是,的確得病著,國都沒了,哪裏有心思給侵略者慶祝?不僅我病了,國人都病了,而且病的不輕。”


    曼妮眼角沁出幾滴清淚,哀傷悲憤溢滿清亮的眼睛。


    “不,你不能一直病著,你始終是一名軍人,一名中國軍人。”


    “可是我躲在這裏什麽都不幹,配稱軍人嗎?”


    “你已經做了很多,以後還會做更多。隻是,今兒不是好機會,日本人不相信你。”


    曼妮晦暗哀傷的眼睛亮了,急切的說:“我願意為日本人工作。”


    輕寒嘴角微彎,抬手摸摸曼妮光滑如錦緞般的烏發,柔聲說:“嗯,大哥會把曼妮的請求轉達給雲子,我想雲子會做出選擇。”


    此時,輕寒心不在焉的端起茶碗,目光隨意的掠過大廳。


    遠處,不散和陶雲異常活躍。


    不散上躥下跳,陶雲媚眼亂拋。


    讓輕寒吃驚的是二弟西風,一直嫉惡如仇的西風今日的表現極為奇怪。脖子裏掛著心愛的照相機,殷勤的忙前忙後給日本人拍照。


    不散一臉諂媚的拉著西風給自己和日本人照相,西風竟也笑眯眯的配合,甚至還殷勤的給他們調整位置擺姿勢。


    輕寒輕啜一口濃茶,微涼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冰涼的感覺讓輕寒皺起眉頭,若有所思的看著西風。


    雅子安靜的坐在輕寒身邊,順著輕寒的目光看過去,低聲細語:“二弟的性格很好。”


    輕寒側目看著雅子,淡淡一笑:“二弟性子不算好,從小他與我跟三弟就不和。”


    武田太郎聽了微微一笑,頗有深意的問“:“無覓不喜歡這個弟弟?”


    輕寒掃一眼正忙碌的西風,淡淡的說:“喜不喜歡有什麽關係,畢竟是我的親兄弟。”


    雲子冷冷的說道:“據我所知,耿西風與反日分子來往密切。”


    雅子放在膝頭的手微不可見緊了緊,看一眼輕寒後垂下眼眸。


    輕寒漫不經心的輕笑一聲:“頭腦發熱的年輕人總有被人利用的價值,太郎放心,不足為患。”


    王處長搖搖頭:“耿翻譯錯了,北平的反日分子近來尤為猖狂,動作頻繁,已經形成了一股有組織有領導有計劃的勢力,他們相互勾結,相互交換情報,隨時隨地的進行反日活動。如不及時清理,遲早會釀成大禍。一日不清理,北平就一日不安穩。令弟與這些人攪在一起,怕不僅僅是被人利用吧。”


    輕寒沉了臉,幽深的目光冰冷的掃過王處長,冷冷開口:“依王處長之言,我該是大義滅親?若是這般,憲兵隊的地下室,怕是不夠王處長使的。”


    王處長訕笑:“耿翻譯言重了,鄙人隻是好心提醒耿翻譯,令弟身份特殊,千萬別讓有心人利用了。”


    輕寒臉色稍緩,不動聲色回道:“王處長的好意耿某收下了,耿府曆來都是有規矩的人家,家弟自有我這個做哥哥的管教,翻不出天去。”


    正說話間,神探洛克端著酒杯笑著走過來:“耿大翻譯經年不見,更是意氣奮發,某借花獻佛,敬您一杯。”


    輕寒笑著起身,熱情的給武田太郎介紹洛克。


    武田太郎神色倨傲,微微頷首,對於輕寒的神探之說表示不屑。


    倒是山下一臉的興趣,低聲與一郎交談,詢問有關神探洛克的故事。


    雲子犀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傳說中的神探,腦子裏轉動著鬼主意。


    洛克一臉坦然,麵對武田太郎的倨傲,雲子的探究,一郎表麵上的善意,山下頗有興趣的目光,雲淡風輕。不亢不卑舉杯:“今日有幸親見將軍,將軍大名早已如雷貫耳,今後北平在將軍的治下,定會繁華昌盛。”


    輕寒輕抬眉頭,麵帶微笑,把洛克這一番獻媚之言翻譯給眾人聽。


    武田太郎瞬間被取悅,依舊倨傲,但臉上露出滿意神色。


    “北平的治安也需要洛探長這樣的人才。”


    洛克彎腰行禮,紳士風度十足的表示:“洛某人隨時聽候差遣。”


    洛克前腳離開,後腳新出爐的警察局張副局長就一臉媚笑著過來了。


    對著武田太郎自然又是一番吹捧,又是獻媚,又是表功,又是臣服。那神態仿佛與武田太郎是多年的老友,一點都不生疏。


    張副局長先來一步,立馬顯出局長的慢待。


    武田太郎臉色不好,對著晚來一步的局長橫眉冷對,大大表示了不滿。


    局長也是褪了毛比猴精的主兒,一下子就琢磨明白了。一邊打著哈哈,一邊心裏踅摸,好你個張言,這才第一天,就敢給老子上眼藥。這場子老子要是不找回來,跟你姓。


    北平的慶祝酒會有多熱烈,南京的炮火就有多激烈。酒會現場的人有多興奮,戰火中的人民就有多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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