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營救被捕的同誌,輕寒立馬提起精神,一掃之前的黯然。


    兩人商議了很久,設想了各種可能出現的狀況,最後也沒能找到一個理想的完美路徑,唯一的可能還是雅子。


    馬玉神色複雜的看著輕寒,心中低歎。


    夜色已深,耳邊傳來午夜的鍾聲。頭疼腦脹的兩人神色愈加晦暗失望泄氣。馬玉揉揉眉頭,起身活動活動僵硬的腿,黯然說道:“時間不早了,睡吧,明天還有一場硬仗。”


    想起白天的事,輕寒看一眼疲憊憔悴的馬玉,一臉歉意的點點頭。


    “好。”


    其實輕寒沒有一絲倦意,心底撕裂般的疼痛讓他不知疲倦,分外清醒。


    輕寒不敢獨自一人躺在床上,那樣刻骨的思念會把生命燃成灰燼,那樣撕心裂肺的疼痛會把寂寞的長夜變成一場酷刑。


    隻有這樣苦苦煎熬著時間,讓自己不得一刻空閑,才能保持平靜和淡然。


    輕寒起身,目光滑過博古架上那隻鈞窯葫蘆。昏暗的燈光下,瑩白溫潤細膩,一如驚才絕豔的小丫頭,讓人愛不釋手,情不自禁的想要撫摸。


    輕寒的眼底閃過淚光。


    小丫頭,寒哥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你別怪我。


    輕寒抬手輕輕壓住胸口,那裏是耿家祖傳的玉佩,上麵似乎還帶著小丫頭的體溫。


    輕寒的神色盡在馬玉眼裏,馬玉拍拍輕寒的肩膀說:“白天的事你得想想,武田太郎勢必要一個理由。”


    輕寒點點頭,最後看一眼博古架,眼底盡是纏綿。


    馬玉故作不知,彎腰低頭整理臨時搭在書房裏的床鋪。


    翌日,雅子一夜好眠,神清氣爽的早早起身。


    輕寒輾轉反側,一夜未眠,也早早起身。


    兩人同時出了臥室。雅子一臉春風,輕寒眼下一片青黑。


    雅子目光一轉,上前柔聲低語:“輕寒哥哥不必太過擔心,我會想辦法。”


    輕寒笑笑,伸手輕輕抱抱雅子,柔聲說:“我信你,隻是有些事由不得自己。你的輕寒哥哥老了,心裏裝不住事。”


    雅子嘻嘻一笑,模樣嬌俏可愛。仰頭看著輕寒俊逸硬朗的五官,抬腳用自己細膩的臉貼貼輕寒的下巴。剛剛才一夜,硬硬的胡茬紮的雅子的臉生痛。雅子喜歡這樣的感覺,強勢的男人味道。


    “酒井是個難纏的家夥,昨天的事他一定會鬧到哥哥麵前。”


    輕寒低頭吻吻雅子的發頂,柔聲說:“我知道。”


    此時的雅子幸福極了,鼻息間彌漫著輕寒哥哥濃重的氣味。抬頭看著輕寒說:“今天送您的朋友出城。”


    輕寒搖搖頭:“城門口盤查的很嚴,我不能讓你冒險。”


    “今天正好有機會。”


    雅子俏皮的眨眨眼。


    眼前的女子雖然穿著令人生厭的日本軍服,但那調皮嬌俏的模樣儼然就是一個可愛靈動的少女。


    輕寒無奈的摸摸雅子的頭說:“你才是最重要的。”


    “我有把握。”


    輕寒想想,點點頭說:“也好。”


    輕寒抬腳向書房走去,身後傳來雅子的聲音:“我先出去,最好讓您的朋友換一下衣服。”


    輕寒腳步頓了頓,不得不承認,雅子的細心和聰慧總是那麽讓人暖心。


    書房裏,馬玉略微一猶豫:“也好,原本想著留在這裏會影響到你,但你昨晚提到了除魔的想法,我覺得留下來更合適。不過既然情況有變,有機會出城,我還是離開的好,畢竟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但是,你要答應我,千萬不可擅自行動。你的想法我已向上級匯報了。如果上級同意,組織上會派人協助。而且我會爭取,眼下奉天我最熟悉,是最合適的人選。”


    輕寒麵上點頭答應,心裏卻想著馬玉隻要出了城,就算是脫離了危險,怎麽可能讓他再次涉險。


    輕寒拿一套自己的衣服讓馬玉換上,一頂黑色的禮帽遮住了鼻子以上的大半張臉。


    一樣裝扮的倆人一前一後走出去。雅子已經坐在司機座上等著,看到兩人的裝扮,心中微歎,果然還是她的輕寒哥哥聰明。


    雅子開著車一路直奔城門口。


    城門口除了警備司令部的人,日本憲兵隊的人增加了兩人。


    車戛然而止,雅子一臉冷傲的拿出自己的證件。


    日本憲兵接過去隻一眼,立馬立正敬禮,然後彎腰低頭向後座看去。


    “雅子小姐,他們……”


    雅子抬起冷傲的雙目,瞥一眼士兵,揚起下巴淡淡的說:“去城外執行秘密任務。”


    士兵沒有任何猶豫,揮手命人撤掉路障,雅子收回自己的通行證,微微頷首,穩穩的開車出城。


    城外五裏的一片小樹林前,雅子停下車,回頭說:“輕寒哥哥,這裏很安全。”


    輕寒取下帽子,看著車窗外,這裏比較僻靜,時間尚早,四周無人。


    輕寒看一眼馬玉,馬玉點點頭說:“就這裏。”


    馬玉手裏捏著帽子,禮貌的對雅子說:“謝謝耿夫人!這幾日叨擾二位,還請耿夫人見諒。耿先生,就此別過。”


    輕寒想下車,馬玉壓住輕寒搖搖頭說:“趕緊回去。”


    說完,馬玉直接下車,瘸著腿快步向小樹林裏走去。


    輕寒盯著馬玉的背影,直到馬玉走進小樹林,這才輕輕鬆了口氣。柔聲說:“雅子,謝謝你!”


    雅子乖巧的笑笑:“回去吧。”


    輕寒點點頭。


    輕寒和雅子趕回來時,才九點過一點。


    輕寒走進武田太郎的辦公室,山下正低聲跟武田太郎說話。酒井一臉怒色的站在一邊。輕寒的腳步打斷了兩人,武田太郎抬起頭,冷著臉看著輕寒。


    輕寒心思一轉,暗暗提醒自己。


    武田太郎直接冷著臉開口說:“無覓,你為何如此?”


    輕寒淡淡的看一眼酒井,平靜的開口:“我以為太郎能夠明白我。”


    酒井冷笑起來,陰沉沉的說:“耿先生一貫舌燦蓮花,不知又有什麽理由。”


    輕寒冷了臉,語氣嚴肅刻板。


    “帝國在奉天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要的不是一座死城。首相曾多次派人與我國的皇上麵談,共同繁榮才是兩國的共識和目的。酒井君抓捕破壞兩國邦交之人,耿某無話可說,但酒井君竟然對一群手無寸鐵的學生開槍,恕耿某不敢苟同。酒井君的做法無疑會激起更多的反日情緒,如果那樣,奉天將無寧日可言。”


    酒井的醜臉抖了抖,嘴角不屑的一撇。


    惡狠狠的說:“不過是一群賤民,竟敢公然挑釁,聚集在監獄門口鬧事。我是在維持奉天的秩序。”


    輕寒臉色冰涼,目光淬冰,語氣嚴厲:“酒井君慎言。酒井君嘴裏的賤民也包含耿某吧?不要給你的爛殺貼金了,從沒聽說維持秩序是用槍的。難道酒井君在東京也是這般維持秩序的?”


    “那怎麽能一樣!”


    “嗬嗬。”


    輕寒冷笑。


    輕寒轉過目光看著太郎,一字一句的說:“太郎,奉天每年為軍部籌集了多少物資,你心中有數。話不必多說,如果奉天亂了,老百姓死的死,跑的跑,無人經商,無人務農,無人生產,那太郎駐守奉天還有何意義?軍部每年的物資份額難道是酒井君出得?”


    酒井不服氣的想要開口駁斥,武田太郎一個冷冷的眼神過去,酒井這才不甘不願的閉嘴。


    不得不說,輕寒把住了武田太郎的軟肋。武田太郎完全不在乎死幾個中國人,也不怕中國人反抗,大不了殺光。但軍部的大批物資那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不能按時完成,別說酒井沒命,就是自己也要受到嚴厲的處罰。


    武田太郎狹長的眼睛看著輕寒,心思轉動,最終露出一絲笑容。


    “還是無覓考慮的周到,你做的很好。”


    輕寒微微一笑:“是我應該做的。一舉兩得,太郎能想通就好。”


    輕寒的這句實話讓武田太郎真正解開了心結。臉上的笑容不再敷衍,真誠了許多。


    對嘛,這才不是謊話。考慮到自己駐守奉天的真實目的不假,但救人也是實打實的。


    武田太郎笑著說:“無覓的出發點是好的,隻不過手段有些粗暴。你們完全可以好好交流交流,這樣就不會產生不必要的矛盾。”


    輕寒無奈的說:“當時情況緊急,倒是我欠考慮。我向酒井君道歉!”


    武田太郎哈哈大笑。


    酒井極不情願氣呼呼的吐出一句:“我也向耿先生道歉。”


    武田太郎大笑著看看兩人,頗有一笑泯恩仇的樣子。辦公室氣氛瞬間輕鬆起來,武田太郎輕鬆的說其他的事。


    等武田太郎說完,酒井行禮告退,山下麵無表情的站在武田太郎身後。輕寒眼角掃過山下,微微垂下眼眸,似是猶豫不決。


    武田太郎看著輕寒說:“無覓有為難之事?”


    輕寒抬眼笑笑,似是下定決心。


    “太郎,的確有事,我……”


    輕寒嘴角揚起一抹愉悅的笑容,語氣頓了一下,然後開心的說:“昨晚,我向雅子求婚,雅子同意了。”


    這消息對於武田太郎來說,一點也不意外,武田家族的自信讓武田太郎認為雅子絕不會失手。對付耿輕寒這樣的男人,雅子絕對是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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