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鎮守使盯著耿輕寒,許久不語。


    輕寒歎口氣搖搖頭,語重心長的說:“耿某自認為了解司令官閣下,他的脾氣算不上好。”


    “你想如何?”


    “是時候走一走了。借此機會耿某有幸也能認識一下奉天的富貴人家了。”


    吳鎮守使神色莫測,敷衍的一笑說:“如今甚好。耿先生是司令官閣下的朋友,能夠親力親為,相信他們都會給耿先生這個麵子。”


    輕寒哈哈一笑說:“如此便好。時間緊迫,不如明天就開始?”


    “好,悉聽尊便。”


    吳鎮守使親自送輕寒出門,態度恭敬友好,外人一眼看上去就會覺得兩人相談甚歡。


    親眼看著輕寒的車絕塵而去,吳鎮守使轉身進門,剛剛還一臉的笑意,瞬間陰沉,黑的滴水。


    吳鎮守使一邊往裏走一邊對管家說:“老爺我頭疼,馬上去請大夫。”


    管家低聲說:“老爺,您這是……不想跟那耿先生攪和在一起?”


    “他這是為了巴結日本人,要跟全奉天的人為敵,我這小身板可扛不住。明兒起,就給我一天三頓藥熬著,老爺就愛聞那味兒。”


    “老爺,您這樣,日本人那裏會不會……”


    “日本人,日本人他也是人不是?滿洲國有自個兒的皇上,咱不能把事做絕。做人留一線,日後好見麵呐。”


    “還是老爺想的遠,我明白了,這就去請大夫。”


    “去吧。”


    第二天一早,輕寒還沒出門,吳鎮守使的管家就一臉憔悴的上門了。


    “耿先生,奉我家老爺之命,特意給你送這個來了。”


    輕寒接過來一看,竟然是奉天富貴人家的詳細名單和住址,連家裏的產業都標注的很詳細。


    輕寒抬抬眉看著管家說:“這個不用給我,吳鎮守使心裏有數就好。”


    “耿先生見諒,我家老爺原本是要陪著耿先生一起去拜訪的,可老爺身子骨不濟啊。昨兒耿先生前腳走,後腳老爺就犯了老毛病,來的那個急啊,大夫都沒折,今兒早上才算輕生些,總算是睡著了。耿先生,老爺這樣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今兒一早才緩過勁來就吩咐鄙人,怕耽誤了皇軍的大事。又怕您兩眼一抹黑,這不,讓我把這個給您送過來了。”


    輕寒幽深的目光盯著管家,直看得管家渾身不自在,訕訕的躲開輕寒的目光。


    輕寒淡淡的一笑說:“怎麽就突然發病了?”


    “這可真怪不著我們老爺啊。出了那些個事,趙會長直接病倒了,我們老爺一個人整天忙的腳不沾地,提心吊膽的上下打點,就籌集到的那些物資,差點就要了老爺的命。我們老爺也是硬撐著,這不昨兒知道耿先生能搭把手,一放鬆,就倒下了。”


    管家悲悲切切的敘說著,一臉的沉痛,眼角偷瞄著輕寒。


    輕寒冷硬的麵上看不出喜怒,淡淡的說:“吳鎮守使辛苦了,如此就讓吳鎮守使好好歇幾天吧。也替我謝謝吳鎮守使,這份心意我收下了,改日耿某必親自登門道謝。”


    管家眼裏精光一冒,笑著說:“耿先生客氣,我們老爺說這都是他該做的。”


    輕寒微微一笑,收起銳利的目光,淡淡的看一眼管家。


    “吳鎮守使是奉天的父母官,請轉告吳鎮守使,安心修養,盡快恢複,奉天需要他。”


    這下管家是真心笑了。一邊給輕寒彎腰鞠躬,一邊真誠的說:“我替我們老爺謝謝耿先生了,老爺得了耿先生這話,一定會高興。”


    管家眼角甚至擠出了幾滴眼淚。


    管家走後,輕寒盯著那張紙仔細看,把上麵的內容牢記在心。然後輕寒出門上車,直奔武田太郎的官署。


    “太郎,給我幾個人。”


    武田太郎抬抬眉頭,目光莫測的看著輕寒。


    “無覓想幹什麽?”


    “吳鎮守使病了,剩下的物資隻能靠我。而我,在這奉天城可沒有吳鎮守使和趙會長的勢力。想要如期完成任務,隻能借助太郎的勢力。”


    武田太郎狹小的眼睛緊盯輕寒,一字一句的說:“無覓莫不是要借助武力?”


    輕寒微微一笑,沉聲說:“當然不是,我要的隻是一種氣勢。如今滿洲國執行的是五族協和的王道樂土,耿某人怎麽能夠破壞?我是個講道理的人,相信奉天的子民們也是懂道理的良民。隻不過我一人出行,稍顯勢單力薄,帶幾個人去,自然說服力更強。”


    “你剛剛說吳鎮守使病了?什麽時候的事情?”


    “聽說是昨天。”


    “昨天,昨天無覓不是去了吳鎮守使家嗎?難道不知道吳鎮守使病了?”


    輕寒淡淡的說:“當時並不知道吳鎮守使病了,隻是覺得他精神似乎有些不濟,想來是最近勞累過度,不曾多想。今兒一早,吳家的管家趕過來,這才得知吳鎮守使病了,似乎還挺重,下不來床。我隻能關照吳家的管家,讓吳鎮守使好好歇一歇。他畢竟是奉天的父母官,盡快好起來才是。”


    “無覓不覺得吳鎮守使病的很及時?”


    輕寒淡淡的一笑說:“如果換做是我,怕是也病了。”


    武田太郎神色一變,冷冷的說:“無覓何意?”


    “趙會長不是病的更早?”


    “無覓的意思是吳鎮守使也是膽小之人?”


    “那倒不是,隻是心裏壓力過大,遲早要病的,吳鎮守使已經算是不錯了,一直堅持到有人接手,才肯病倒。”


    “沒有吳鎮守使的協助,無覓確定能籌集到物資?”


    “不知道。不過總是要試試,不戰而敗,不是耿某人的個性。”


    “所剩時間不多了,盡快籌集吧。”


    “給我一隊人,現在。”


    武田太郎側目吩咐山下:“命令田中隊長派出一個班,交由無覓,聽從指揮。”


    “是。”


    山下提起桌上的電話與田中通話。很快,一個班的人馬整隊待發。


    輕寒出門帶著一隊人馬出發。


    山下不解的問武田太郎:“吳鎮守使是故意的?他故意的為難耿輕寒。”


    武田太郎幽幽看著外麵,外麵早已沒了輕寒的影子。


    “我猜想,吳鎮守使一定是故意的。”


    山下惡狠狠的說:“他故意拖延時間,是不想籌集物資嗎?”


    “吳鎮守使還沒那個膽子,隻怕真的是能力有限。他和趙會長已經籌集到了不少,這也是他們的最大能力。吳鎮守使是不甘心,不甘心最後的果實讓耿輕寒摘取。他這是給耿輕寒下馬威,想看耿輕寒的笑話。”


    “可是萬一耽誤了時間,延誤軍部的命令,我們該怎麽辦?”


    “我絕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閣下已經有了安排?”


    武田太郎胸有成竹的坐在辦公桌後,慢悠悠的端起茶杯,輕啜一口,幽聲說:“正好看看耿輕寒的本事,中國有句話說得好,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可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那有怎樣?奉天有錢的中國人不少,他們手裏的黃金、白銀、礦產都是帝國的,他們隻是暫時替帝國保管。到時,如果耿輕寒沒有籌集到,正好讓我們殺一隻雞給奉天所有的猴看。剩下的那些物資不是什麽大事,現在,我們等著看戲就好,讓他們自己鬥去吧。”


    “司令官高明。”


    輕寒先去了自己熟悉的趙老板家。趙老板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親自到大門口迎接輕寒。


    “哎呀,耿先生好!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還請見諒!耿先生怎麽有時間親臨寒舍?快請進,快請進。”


    “趙老板客氣,耿某貿然前來,也是不得已,還請趙老板海涵。”


    輕寒的話音一落,趙老板就聽出了弦外之音。這才注意一看,媽呀,門口停著兩輛車,一隊荷槍實彈的日本兵麵無表情的列隊站在自家門口。


    趙老板心裏一驚,腳下一個踉蹌,緊張的問:“耿先生這是何意?”


    “別緊張,別在意我來的方式。耿某是有事相求啊。”


    輕寒一揮手對日本兵說:“你們在外麵守著。”


    “是。”


    趙老板家門口一邊三個荷槍實彈的日本兵,這情景怎麽看怎麽不舒服。


    趙老板隻好堆著一臉的笑,皮笑肉不笑的艱澀笑容,讓輕寒看著難受。


    輕寒笑著說:“趙老板過於緊張了,耿某確實是有事相求。”


    “您有事隻管吩咐。”


    趙老板穩住心神,客氣的請輕寒落座,吩咐下人上茶。


    這才疑惑的看著輕寒說:“耿先生這是?”


    “之前吳鎮守使和趙會長籌集物資的事趙老板可是知道?”


    “知道知道,我已經按著常規辦了。”


    輕寒為難的笑著說:“軍部命令司令官閣下月底必須把物資發出。可已經籌集到的物資離軍部要求的數量還有些缺口,偏這緊要關頭,吳鎮守使和趙會長又雙雙病了,司令官閣下隻好命我負責此事。”


    趙老板聞音知雅意,馬上試探著說:“不知耿先生這缺口有多少?”


    輕寒對趙老板的識時務非常滿意,微微一笑說:“缺口倒是不大,奉天城也不止趙老板一人,耿某隻想著跟趙老板相熟,想請趙老板看在耿某的薄麵上,給奉天的鄉紳們帶個頭,多少不論,大家一人湊點也就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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