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輕寒如往常一樣回家吃飯。槐花一如既往的站在門口迎接輕寒,兩人說說笑笑進了門。


    王嫂子和關嫂子忙著擺飯,輕寒洗手後直接坐在餐桌旁。


    輕寒柔聲說:“今兒才想起來,隻訂了禮服,鞋子沒訂,下午你先去看看,有喜歡的就訂下來。”


    槐花抬眼看著輕寒,輕寒的目光黑黢黢的,似有無盡的深意。


    槐花嬌俏的笑著說:“好啊,那我可放開了去挑,您可別嫌費大洋。”


    輕寒寵溺的說:“男人賺錢不就是讓女人花的,你男人我養的起你,隨便挑。”


    槐花瞥一眼王嫂子和關嫂子,試探著說:“那我吃過飯就去?”


    輕寒點點頭說:“也好,如今天冷了,黑的早,早去早回。”


    隨便吃了幾口,槐花放下筷子說:“我上樓換件衣服。”


    輕寒也起身去了書房,提筆寫了一張小紙條。


    蒲已變節即日封城搜查。


    輕寒是第一次傳遞消息,仔細考慮之後才落筆,既要言簡意賅,又要說明情況。斟酌再三,寫下人生的第一份情報。


    槐花換好衣服,下樓敲書房的門。


    “寒哥。”


    “進來。”


    槐花關好門,走近書桌,一眼就看見了桌上的小紙條。


    輕寒折好紙條遞給槐花,嚴肅的低語:“這消息很重要,也很著急,必須馬上送給關老師。”


    “我現在就去,寒哥放心。”


    槐花把折好的小紙條夾在紙幣裏,小心仔細的放在手袋裏,沒有一絲慌張和害怕。


    “一定要小心,多繞些路,多逛幾家鋪子,去了別主動跟關老師說話。記住了?”


    槐花點點頭:“記住了。”


    槐花漂亮幹淨的大眼睛裏全是信任和愛戀。


    輕寒心裏一痛,他又開始懷疑自己了。讓小丫頭留下是錯是對,心裏一陣迷茫。


    輕寒張開雙臂擁抱他的小丫頭,附耳低語:“怕嗎?”


    槐花笑著仰頭,水光瀲灩的眸子看著輕寒,輕輕搖搖頭低語:“不怕,有寒哥在。”


    輕寒心裏刀割般鈍痛,抱緊懷裏嬌小玲瓏的人兒。


    低語:“會死,怕嗎?”


    “不怕。生同衾,死同穴,若我不能與寒哥舉案齊眉,也願意與寒哥生死同心。”


    “小丫頭,我耿輕寒何德何能,得此佳人。”


    輕寒低頭親吻小丫頭光潔的額頭,低語:“走吧。”


    兩人一起走出門,深秋的冷風迎麵而來。輕寒看著槐花上了人力車,這才回身進門。


    槐花直接去了鞋店,挑挑撿撿試穿了幾雙鞋,最終都覺得不太滿意。嘴裏嘟囔著:“這樣子我不是很喜歡,我可是出嫁穿的,萬不能讓別人搶了風頭。就沒有新樣子嗎?”


    槐花打算再去多逛逛,奉天城雖不大,但裁縫鋪、鞋鋪也不少。槐花故意挑老鋪子進,根本沒有那種新式的高跟皮鞋。那種新鮮的玩意兒都是有錢燒的,大多數女人還是鍾愛繡花鞋,做的精致些,穿上也美得很。


    槐花出了鞋鋪,坐上人力車,兜兜轉轉逛了三家店,最後終於到了西十街。


    槐花依舊去了鞋店,這家鞋店可是奉天有名的,專門經營新式的鞋子。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槐花心裏有些急,怕自己太過小心繞的路太多,耽誤了事。這會兒好容易到了地兒,槐花心裏越發的急了,走進店鋪隨意看了幾眼,便轉身出了鞋店,直奔知新書鋪。


    槐花一踏進書鋪,關老師就看見了。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幾步走到門口,向外看了看。


    槐花裝作看書,錯過有人的地方,走到書架前,隨手拿起一本書翻看,趁著沒人注意,把折好的小紙條夾在書裏。等關老師隔著書架拿書的時候,槐花把手裏的書放在書架上,看著關老師,細白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撫摸了幾下書。然後若無其事的走開,到別的書架前繼續翻看。


    關老師順手拿起槐花放下的書,又隨手拿了兩本書,淡定的走到櫃台後。


    槐花走後,關老師打發走客人,馬上拿著那本書上樓。


    看完紙條,關老師一刻也沒停,順手燒了紙條,看著它完全化為灰燼。


    收到消息的關老師心裏焦急萬分,如今天氣越來越冷,抗日隊伍缺衣少糧,甚至連基本生活都不能保障。最近也是每天都有人進城,少量的采購一些物資。同誌們多少天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即便如此,也是越加艱難。但驚弦送來的消息更讓人心焦,一定要阻止同誌們,不能再進城了,城裏的同誌們也不安全,蒲偉傑到底見過多少同誌,關老師不能確定,但絕不能冒險。這是關老師第一時間想到的,他們必須馬上轉移。


    關老師暗暗咬牙:可恨的叛徒!


    關老師匆匆下樓,招呼小夥計,自己有事出去一會兒。


    槐花回到家,坐在沙發上休息。王嫂子端上熱茶。


    槐花輕啜一口感慨:“可累死我了。”


    王嫂子笑著說:“夫人好命,可勁花錢累著了。多少女人做夢都想的事,夫人嫌累。換了俺,逛一天也不累。”


    槐花笑著說:“王嫂子說的對,是我不知好歹了。得虧還有王嫂子提醒我,還是悠著點好,哪天再把老爺得罪了,我的好日子可就到頭了。”


    “依我看呐,先生可舍不得。”


    槐花眉開眼笑的笑了起來,關嫂子提著菜籃子從外麵進來,一臉的著急。


    “夫人……俺……”


    槐花疑惑的看著關嫂子。


    “這是怎麽了?”


    “夫人,俺想請一天假,剛碰上俺舅屯裏的,說是俺老舅病的厲害,俺想回去看看。”


    槐花大度的一揮手說:“去吧。”


    “這晚飯?”


    “不用操心,快去看你老舅吧。”


    “哎,俺這就走,還得出城,今晚俺回不來了。”


    “去吧,不用急著回來,忙完了消停的回來。”


    “哎,謝謝夫人!”


    關嫂子忙著收拾東西,槐花從手袋裏拿出一些紙幣,對王王嫂子說:“這個月的錢先支給關嫂子吧,看病吃藥是個燒錢的事。把那點心也帶兩包,給切刀肉帶上吧。”


    王嫂子聽了一臉笑意,忙不迭的邊走邊說:“夫人是好人呐,心善啊。俺們這是燒了高香才能伺候夫人啊。”


    關嫂子做事麻利,很快就收拾停當,挎著籃子千恩萬謝的出了門。


    出了門的關嫂子直奔城門口。這會兒到了下晌,出城的人多進城的人少。


    關嫂子排隊走到跟前。


    日本兵隻是冷著臉站在一邊,動手檢查的都是二狗子。


    “幹什麽的?”


    “老總,俺是七裏屯的姑娘,俺老舅病的厲害,俺去看看。”


    二狗子仔細翻著藍子裏的東西,擺擺手說:“過。”


    關嫂子麻利的出城。一路狂奔,直奔關家屯的後山,狗牙子山。


    老遠就有人看見關嫂子,藏在樹後吹口哨。關嫂子繞到樹後低聲說:“快,帶俺去找俺爺們。”


    “咋的了?”


    “有急事。”


    深一腳淺一腳,兩人趕到山洞裏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關隊長看見自己的婆娘,一臉的驚詫。


    “這是咋的了?大黑天的就來了。”


    關嫂子把籃子放在桌上。笑著說:“有急事。”


    關隊長一聽立馬說:“走,去外麵。”


    兩人出了山洞,多走了幾步。山上風大,關嫂子一路急奔,不覺得冷,這會兒冷風一吹。關嫂子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關隊長脫下自己的夾襖披在關嫂子身上。


    低聲說:“山上冷。”


    關嫂子心裏一暖,取下夾襖硬給關隊長穿上。


    “整天躲在這裏,吃不飽穿不暖的,俺整天吃的好,身體比你好。穿上。”


    一件落滿補丁的夾襖在兩人手中來回推,溫情暖暖的流過。推搡間兩人的手碰到一起,關隊長粗糙的大手握住關嫂子粗糙的小手,兩人都顫抖了一下。關嫂子羞得的隻往回抽手,關隊長卻不鬆,緊緊握住。


    關嫂子一急直接開口說:“蒲偉傑當了漢奸。”


    “什麽?真的?”


    “真的。關老師說消息絕對沒錯。城門口如今查的可緊了,城裏的同誌也要轉移,讓你們不要進城。糧食和冬衣再想辦法。蒲偉傑要帶著日本人挨家挨戶搜。”


    “這王八蛋。”


    關隊長氣的狠狠的砸了一拳樹。關嫂子心疼的拉住關隊長的手,黑暗中隻能撫摸。


    低聲埋怨:“他當了漢奸,你傷自己幹什麽。”


    “俺沒事。行,這事俺知道了。今晚回不去了吧。”


    “沒個正形,給。”


    “這什麽?”


    “白麵饅頭。”


    “哪來的?”


    “雇主家的,俺臨出門王嫂子塞給俺,讓俺路上墊吧墊吧。”


    “你沒吃啊?”


    “吃了,你快吃。”


    “行。”


    關隊長剛想張嘴咬,又放下說:“糧不多了,大家夥兒幾天都沒吃過飽飯了,這兩大饅頭,一人分一口也行。”


    關嫂子眼淚登時下來了,低聲哀求:“籃子裏還有幾個,俺還帶了兩包點心,一刀子肉。這是俺特意留給你的,你就吃吧。”


    關隊長聽著婆娘帶著哭腔的話,心下一軟。摟住女人柔軟的身子,柔聲說:“好,俺吃。多大的人了,這咋還掉起金豆子了。”


    關嫂子破涕而笑,催促到:“快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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