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和輕寒對看一眼。輕寒冷著臉說:“王老板今兒請我喝酒是有預謀的?”


    “不敢,不敢。這不耿先生問起來,俺才敢說的嘛。”


    輕寒和山下對視一眼,輕寒說:“十幾天了?”


    “是,是,十幾天了。可到俺家嚐嚐這珍藏的燒刀子是之前就定下的。俺就是順嘴提提,讓太君和耿先生給打聽打聽,俺那侄兒真跟那些反日分子一點關係都沒有,真是遭人暗算了。”


    輕寒皺起眉頭看一眼山下,對著王老板說:“這事還真得山下君,別人沒這本事。”


    王老板馬上對著山下作揖,一臉懇求。


    “山下太君,俺發誓,俺那侄兒跟反日分子啥關係都沒有。求您給過問過問,俺早就聽說山下太君最講道理,是真正的武士。早有結交的心思。今兒也是巧了,耿先生把您給請來了,這真是鄙人的福氣啊。”


    一句真正的武士,讓山下迷離的醉眼裏溢滿了笑,山下伸出短粗的手指頭,指著王老板說:“你確定他跟反日分子沒有關係?”


    “沒,沒有,絕對沒有,俺用這項上的人頭保證。”


    山下點點頭說:“隻要是良民,就不會有事。我們大日本的皇軍,最講道理。這件事,我會親自過問。”


    “哎呦,太君,謝謝!您真是大將風範,讓我隻能仰視啊。”


    輕寒抬抬下巴示意王老板,王老板馬上奉上一根黃魚。


    “太君,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山下看著眼前的金條,臉色變化莫測。似乎有些頭暈,使勁晃了晃腦袋說:“你這是在收買我?”


    “不,不敢。”


    輕寒嚴肅的瞪了王老板一眼,口氣十分嚴厲的說:“山下君是真正的武士,一身正氣,豈是你一個商人能收買的?你這種行為是對武士的侮辱。”


    王老板心裏緊張,尷尬的擦一把腦門上的汗珠子,一臉惶恐。


    “不是,俺,俺的意思……不是……俺……”


    輕寒哈哈一笑說:“山下君,王老板是個實在人,瞅你把人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我聽明白了,王老板是想著憲兵隊的弟兄們為了奉天的安定辛苦了,這點東西請弟兄們喝幾杯清酒,也算是王老板的心意。是不是啊,王老板?”


    王老板心裏一鬆,趕緊表態。


    “是,是,就是這意思。”


    輕寒哈哈笑著說:“你看,中國人的心思我比山下君明白。像王老板這樣的人,最是知恩圖報。別的話就不多說了,以後你家那珍藏的燒刀子,隻能緊著山下君。”


    “那是,那是,隻要俺這作坊開著,保證山下太君的管夠。”


    山下高興了,拍著桌子說:“酒,再來,再來。”


    輕寒順手拿起小黃魚,當著王老板的麵裝進山下的口袋。示意王老板趕緊上酒,讓山下喝個痛快。


    兩個小時後,山下已經醉的一塌糊塗,趴在桌子上,嘴裏直嚷嚷著:“酒,好酒,好酒啊,再來。”


    這是真醉了,輕寒試探著叫:“山下君,山下,山下。”


    回答輕寒的是山下如雷的鼾聲。輕寒無奈的笑著說:“王老板,能用一下電話嗎?”


    王老板剛想張嘴說話,輕寒輕輕搖搖頭,示意王老板什麽也別說。


    “哦,請便,電話在這裏。”


    王老板領著輕寒走到電話跟前,眼睛急切的看著輕寒。輕寒微微搖搖頭,什麽也沒說,隻是打電話讓佐藤過來。


    輕寒連拖帶拽的扶著山下告辭,兩人搖搖晃晃的走向佐藤的車。佐藤看著腳步踉蹌的兩人,趕緊過來幫忙,低聲問:“山下君又喝醉了?”


    輕寒笑著說:“也沒太醉,今日的酒過於烈了些。”


    “耿先生交給我好了。”


    “好,一定要親自扶他躺在床上。”


    “請耿先生放心。”


    “對了,這個你拿上。”


    黑暗中佐藤的臉紅了,急忙推拒:“不,不用。”


    “拿上,你的辛苦我知道。多攢點錢,可以給家鄉的親人買一些好東西寄回去。不能親自陪伴他們,已是遺憾,隻能多寄點東西聊表心意。”


    “我……謝謝!耿先生,您真是好人。”


    輕寒擺擺手說:“好人談不上,誰人不是父母所生,父母所養。中國有句話:子欲孝而親不待。如果不趁著有能力的時候孝順爹娘,爹娘等不住啊。”


    佐藤一臉敬佩的看著輕寒。


    “耿先生說的真好。謝謝!我聽您的。”


    “好,路上開慢點,雖然天熱,記得給山下君蓋好被子,喝了酒,別涼著了。”


    “是,耿先生放心。”


    輕寒目送佐藤開車離去。


    輕寒沒注意到的是,醉的不省人事的山下在車發動離去的瞬間,原本癱在後座上軟踏踏的身子突然就坐直了,回頭看著越來越遠的身影。狹小的眼睛微微眯起來,眼中閃過莫名的光彩,一隻手悄悄摸摸口袋裏的小黃魚。隨即閉上眼睛,癱在座位上。


    山下沒有回自己的宿舍,而是去了武田太郎的公署。


    武田太郎就住在公署後麵的小樓裏。辦公在前樓,生活在後樓。


    武田太郎穿著家居和服,一個人跪坐在榻榻米上,獨自斟茶。


    “報告。”


    “進來。”


    “司令官閣下,我回來了。”


    武田太郎頭都沒抬,繼續一板一眼斟茶。


    山下恭敬的跪坐在武田太郎的下手。


    “耿輕寒想幹什麽?”


    “王老板的家人被憲兵隊帶走了。王老板說是被人陷害的,他的家人跟反日分子一點關係都沒有,想求我放出去。”


    “耿輕寒說了什麽?”


    “他似乎提前並不知道這件事,但他的確幫著王老板說話。不過,他明確表示,膽敢反日,死不足惜。”


    “他收了王老板的好處?”


    “酒桌上不曾看見。”


    “那是當然,中國人都很狡猾,彎彎繞繞的。一郎說耿輕寒最大的缺點就是貪財,看來沒錯。”


    山下依舊恭敬的跪坐著,保持姿勢一絲不變,臉上也一派淡定。隻是想到自己口袋裏的小黃魚,悄悄抬眼看看武田太郎,耳邊想起輕寒的話,最終什麽也沒說。


    “沒發現耿輕寒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沒有,他似乎很注重家族,甚於對滿洲國皇上。”


    太郎笑著說:“這就是中國人的特點,他們永遠以家族為重,妄想通過家族的勢力左右皇上,掌控國家。所以,他們的皇上從小就要學習什麽製衡之術,為了平衡各大家族之間的關係,好坐穩自己的江山。”


    “為什麽?皇上不是最高的掌權者嗎?中國人不是有句話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嗎?”


    “那隻是一個謊言,縱觀中國曆史,多少個皇帝都是被大家族所掌控,成為傀儡。甚至於明朝,一個太監都能讓皇帝成為傀儡,自己搖身一變成了國家真正的掌權者。”


    武田太郎端起茶杯,一口喝下溫熱的茶水,愜意的閉上眼睛,似乎在仔細品茶。半晌,武田太郎滿足的歎口氣說:“好茶,來,你也品一品。”


    山下酒後頭腦有些發悶,這會正盡力保持清醒。聞言忙端起茶杯,仰頭一飲而盡,根本沒品出什麽味兒來。


    武田太郎淡淡的說:“你累了,去睡吧。”


    “是。那王老板的事我應該怎麽做?”


    武田太郎又輕啜一口茶,淡淡的說:“如果跟反日分子沒有關係,經此一事,相信他們能明白許多事,隻要他們老老實實做良民,做帝國的奴隸,還是容許他們活命的。”


    “是。”


    山下行禮告辭,走出房間後,用手擦去額頭的汗。剛才,差一點伸手去摸口袋裏的小黃魚,幸虧忍住了。沒讓武田太郎看出來,山下有些小小的竊喜。


    第二天早上,輕寒到公署沒多久,山下就走進來。


    “耿先生,陪我走一趟憲兵隊。”


    輕寒微微一笑點點頭,兩人一起走出去。


    王老板的侄兒已經被折磨的剩了半條命,輕寒乍一看驚了,這要是人還沒到家就咽了起,豈不是白忙活了。


    看一眼山下低聲說:“先找個大夫瞅一眼,別死在路上。”


    山下點點頭,命令身邊的日本兵:“去,請醫生馬上過來。”


    醫生過來檢查完說,都是皮外傷,加上營養不良,暫時不會死。輕寒鬆了口氣,對醫生說:“能讓他開口嗎?”


    很快躺在地上的人被冷水潑醒了,輕寒彎腰問:“知道這是哪兒嗎?”


    年輕人微微點點頭。


    “說話,這是哪兒?”


    “憲兵隊。”


    “知道你為什麽進來嗎?”


    年輕人搖搖頭。


    “說話。”


    年輕人有氣無力的說:“說過多少遍了,俺真跟那些人沒有關係,他們在哪兒俺不知道,是真不知道。”


    輕寒抬頭對山下說:“還是問清楚的好,審訊記錄怎麽也得看看吧,以防萬一。”


    山下點點頭,跟著日本兵去看審訊記錄。


    看著兩人走出牢房,輕寒蹲在年輕人身邊低聲說:“我是來救你的,但你必須配合我,聽明白了嗎?”


    年輕人眼睛一亮,睜大眼睛看著輕寒。


    “你真是來救俺出去的?”


    輕寒點點頭。


    “好,求你快點把俺整出去,再下去俺怕是要放在這兒了。”


    “隻要你好好配合我,今兒就能回家。”


    “行,你說咋整就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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