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郎搖搖頭說:“錯,耿輕寒不是一個膚淺的人,相反他很聰明,心思深沉,心機多變。”


    山下不屑的說:“沒看出來。”


    “你看不出來沒關係,時間會證明一切,但你要知道,耿輕寒對我們有用,而且是大用處就行了。”


    山下嘴裏嘟囔著:“大用處,我怎麽就沒看出來?”


    “你在質疑我?”


    “不,沒有。閣下的決定都是正確的。”


    太郎今日心情好,難得奈著性子給山下分析:“耿輕寒是死硬的保皇派,他忠於大清國的皇上,他在日本五年,學習了很多日本的文化和藝術,包括教育、經濟、甚至礦山的勘探和開采,如果我沒有記錯,耿輕寒的射擊也是優秀。這樣一個優秀聰明的中國人,把他留給中國人,就是在給帝國增添麻煩,給帝國大業設置障礙。我絕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好在,耿輕寒識時務,是我們朋友,隻要他老老實實做我們的朋友,我願意給他一份榮耀。明白嗎?”


    山下雖然心裏不認同,但麵上還是恭敬說:“是,明白。”


    吳鎮守使一走出太郎的府邸,那一臉諂媚的笑立馬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陰沉。


    “老爺。”


    吳鎮守使黑著臉上了車,司機小心翼翼的開著車,從倒車鏡上看一眼臉色陰沉的能滴水的老爺。


    “老爺,去公署還是回家?”


    “回家。”


    吳鎮守使一身冷氣走進家門,大管家立馬迎上來,瞄一眼老爺的黑臉,試探著說:“老爺您這是打哪兒來?”


    吳鎮守使快步走進客廳,一邊氣惱的說:“狗日的日本人,跟我耍心眼子。”


    大管家皺起眉頭說:“這話怎麽說?咱可是壓了一半身價,那日本人就這麽不講信用?”


    “屁的信用,用著咱的大洋,還不放心咱,防著咱,什麽玩意兒。”


    “老爺如今是這奉天最大的官,難不成還得看日本人的眼色?”


    “看日本人眼色也就算了,我早就看出來,這滿洲國真正掌權的還是日本人。不過武田太郎一般不會過問行政事務,他一日本人懂個屁,想糊弄他還不是閉著眼的事。可這狗日的武田太郎弄了一個什麽副鎮守使,從北平來的,說是他的好朋友,我看那耿輕寒日本話說的賊溜,八成是日本留學回來的,他們是老相識。武田太郎處心積慮的放在奉天,這是在咱這裏放的釘子啊。”


    “副鎮守使?這日本人真不是玩意兒,這不跟老爺對著幹嗎?咱不能要,得給他點顏色看看,讓他老實點。”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這耿輕寒如果老老實實也就算了,我也不是那不容人的,如果不老實,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是,老爺想收拾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去,今晚給耿副鎮守使舉辦上任儀式,要大辦,熱熱鬧鬧的,該請誰你心裏有數,去辦吧。”


    這邊吳鎮守使心裏憋火,那邊輕寒卻一臉喜意。


    太郎說話靠譜,輕寒出門車就在門口等著。


    總算不用狼狽的回家了,輕寒心裏高興,上車後跟司機嘮嗑。


    “你好!麻煩你了。”


    “這是我的職責。”


    司機是軍人,說話言簡意賅。聽到輕寒一口流利的東京腔,有些吃驚,回頭看一眼輕寒。


    輕寒溫和的問:“多大了?”


    “十八。”


    “不容易,這麽小就會開車了。”


    “我父親是司機。”


    “哦,不是東京人?”


    “不是,劄幌。”


    “劄幌,真正的冰雪世界,冬天的劄幌很美。我曾經去過一次,利用假期時間,為了感受一下那裏童話世界般的冬景。”


    年輕的司機嘴角揚起,原本繃得緊緊的臉有些鬆動。


    “是,冬天很美,美得不像凡間。”


    “你叫什麽?”


    “佐藤一郎。”


    “好吧,佐藤,接下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我們要一起相處,希望我們相處的愉快。”


    “會的,先生。”


    “我家裏人口簡單,隻有我和夫人,夫人也是很好相處的。”


    佐藤稚嫩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車即使慢行,也比驢車快的多,半個小時就到家了。輕寒下車對佐藤說:“佐藤,進屋暖和暖和吧。”


    佐藤略一吃驚,隨即說:“先生,不用,我在這裏等著。”


    輕寒微微一笑說:“我不是軍人,沒有那麽多規章製度,這會兒連午飯都沒有吃,再出門可是要等到吃晚飯的時候。你確定你要一直站在這裏等?”


    佐藤緊抿嘴唇,沒有說話。


    輕寒看著佐藤稚嫩的臉,搖搖頭說:“難道說他們沒告訴你,以後由你每天接送我?”


    “長官吩咐過。”


    “吃飯睡覺在哪兒?”


    “這個……長官沒有說。應該是回去吧。”


    “我明白了。不過,這會兒趕回去怕是已經過了飯點,不如就在我這裏吃點吧。”


    “這……”


    “走吧。”


    佐藤猶豫了一下就跟在輕寒後麵進了客廳。槐花聽見腳步聲已經跑過來迎輕寒,咋一看見輕寒身後跟著一日本兵,嚇了一跳。立馬變了臉,眼神擔憂焦急。


    “寒哥……?”


    “哦,佐藤,這是我夫人。”


    “夫人好!”


    “這是佐藤,是太郎為了照顧我,專門派來接送我的司機。”


    槐花鬆了口氣,笑著說:“你好!佐……藤……先……生。”


    佐藤臉紅了,羞澀的笑笑,低下頭。


    “寒哥,吃飯了嗎?”


    “沒呢,有嗎?”


    “雞湯現成的,下碗麵吃吧。”


    “行,給佐藤也來一碗。”


    槐花替輕寒脫掉狐毛大氅,抖抖雪。


    “先暖和暖和,馬上就得。”


    輕寒招呼佐藤坐在壁爐前取暖,隨意的聊天。佐藤明顯放鬆了許多,說話也隨意了許多。輕寒隻是跟佐藤聊了聊劄幌和東京,問了問佐藤的家事,至於佐藤怎麽來的中國、什麽兵種、具體幹什麽,輕寒一句沒問。


    沒聊幾句,麵就得了,一人一大碗呼嚕呼嚕下肚,從裏到外暖和起來,麵很香,香味一直回味在佐藤的嘴裏。


    輕寒愜意的摸摸肚子,歎息道:“舒服啊。”


    年輕的佐藤也溫暖舒暢,羞澀的說:“我也好久沒有吃過這麽香的飯了。夫人做的麵真好吃!”


    槐花高興的說:“好吃就常來吃。”


    吃飽了,暖和了,人就容易犯困。輕寒起身說:“佐藤,我要去睡個午覺,習慣了,不睡難受的很,你要想休息,讓我夫人替你收拾一間房,樓下就有。我就不奉陪了,晚上怕是得折騰到很晚。”


    輕寒這一覺睡醒後神清氣爽,早上被凍透的身體全是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恢複過來了。一看時間,走到隔壁敲門。


    “槐花。”


    輕寒隻輕輕一聲,槐花的門就開了,笑語晏晏的站在輕寒麵前。看著豔麗的嬌顏,輕寒心裏柔軟一片。


    “時間差不多了,收拾一下該出門了。”


    “好,我很快就好,寒哥在樓下等我。”


    “不急,慢慢來,就穿那件新做的旗袍。”


    “會不會冷?”


    “不會,不也是棉的嗎?外麵套上狐毛大衣,一路坐車過去,不冷。”


    “哦。”


    輕寒下樓,客廳裏佐藤老老實實坐在壁爐前,稚嫩的臉被爐火照的通紅。


    輕寒直接坐下,微笑著說:“熱了。”


    “是有些熱,宿舍裏沒有火,從來沒這麽熱過。”


    “哦。”


    輕寒笑笑,剛睡醒有些口幹,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一杯水還沒喝完,槐花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輕寒回頭看去,目光一緊,讓人驚豔的小丫頭正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


    正紅色的高領棉旗袍,繁複的盤扣,精美的刺繡,合身的裁剪,長及腳踝。原本應該顯得臃腫的棉旗袍,穿在小丫頭苗條纖細的身上,不但不顯一絲臃腫,反而讓原本略顯單薄的身材豐滿起來,凸顯出玲瓏有致的誘人韻味。白晰細膩的小臉,精致漂亮的五官,略施粉黛,便已經是驚才絕豔。大波浪般烏黑油亮的發,海藻般流瀉在肩頭。精致小巧的純金耳釘,不仔細看,輕寒都沒看清楚到底是什麽,就那麽鑲嵌在嫩白的耳垂上。小丫頭慢慢的往下走,優雅高貴。恍惚間,眼前的小丫頭與木蘭的優雅高貴重疊在一起。看來從小耳染目睹,有些東西其實就刻在骨子裏,一旦有機會展現,那一定就是大放光彩,驚才絕豔。


    輕寒心裏一窒,感覺自己仿佛溺水一般,呼吸困難,心跳加速。一雙眼睛目不轉睛的盯著槐花。


    “寒哥。”


    “嗯,走吧。”


    佐藤已經提前去發動車了。槐花挽住輕寒的手臂,低聲問:“好看嗎?”


    輕寒寵溺的看著小丫頭,暗啞著嗓音說:“好看,好看的不得了。”


    小丫頭精致的眉眼立馬露出歡喜的笑,用臉悄悄蹭蹭輕寒的胳膊,低聲說:“我就怕給寒哥丟人。”


    輕寒心裏一疼,柔聲說:“怕是這世上找不出第二個這樣丟人的姑娘了。”


    槐花撅起小嘴,狠狠瞪一眼輕寒。自以為惡狠狠的模樣,看在輕寒眼裏,那就是嬌嗔的一眼,水光瀲灩的眸子讓輕寒頃刻間心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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