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的早晨,言寧澤起得比言寧佑要早。他做了幾個滑蛋三明治,又用昨日剩下的邊角料煮了個酸辣湯。他進屋喊言寧佑起床吃飯時,幹淨的麵上已經不見昨日的濕紅。“哥哥。”“嗯?”“你可以親我一下嗎?”言寧佑最近很忙,他有一個大的開發案正待競標,如果弄好,那年末的董事會上,他就可以讓之前為難他的家夥閉嘴。等著司機來接去治療的言寧澤,看了男人一眼。在言寧佑心跳加速、惴惴不安的檔口上,言寧澤側過頭親在了言寧佑的左臉上。坐到辦公室後,言寧佑收到了裴邵俊的短信,說他已經陪著言寧澤出發。合上手機,言寧佑發現自己越發摸不懂言寧澤的情緒。也許就像哥哥說的,他們兩個都該去找個醫生治療一下。連續數日,言寧澤都再沒陪言寧佑去過公司。對此最遺憾的當然還是向晨,有言寧澤在,那工作的效率真是非同一般。而拿著一份工資、做著各種勤雜工的裴邵俊,感覺自己再這樣下去,那一輩子也別想升到秘書處。正在做針灸的言寧澤,淡淡地開口道:“進秘書處是要簽保密協議和工作協議的。”“會怎麽樣嗎?”裴邵俊感覺自己的小心髒有點承受不起。“若個人失誤造成公司損失,翻倍賠償。這裏麵的點很細,比如工作電腦和保密問題,以及個人私生活中不可以透露公司最新的企劃方向。”言寧澤零零散散地解釋了一些,本來還覺自己毫無進步的裴邵俊,立刻明白了向晨的工資為何會是自己的十倍。對方是工作八小時,那就八個小時絕對沒有一刻是鬆下神經的。相比來說,自己真的全程體力勞動、毫無心理負擔。因為之前言寧澤情緒崩盤了一次,言寧佑把去見哈德利的日期往後推了一周。競標案的企劃弄完,接下來就是投標。這裏麵雖然門道很多,但他隻要給向晨定個最低指標和最高指標後,就會由下麵的部長接手負責。坐在辦公桌前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言寧佑咧著嘴吐槽起還未回來的裴邵俊。這小子自從開始陪言寧澤去醫院,整個人都放飛了。“他這算不算曠工?給他扣工資。”站在桌前的向晨翻了個不雅觀的白眼,覺得自家老板完全是在找茬。本來隻要忙半天的裴邵俊,直到下午才給言寧佑回了電話。小助理結結巴巴地表示,中途有一個阿婆來找言寧澤,對方說自己是言寧佑的外婆,之後兩人說了什麽裴邵俊都沒聽見,但言寧澤也不準他和言寧佑匯報。“你們現在在哪?”“在老板你家,言夫人也在。”言寧佑毫不懷疑,把外婆哄出來,肯定是俞婭楠的手筆。之前她不敢告訴俞帛書真相,現在她和言寧佑已經徹底撕破了臉,那也就沒什麽好顧忌的了。下樓拿車直接開去了俞帛書家,言寧佑走到樓下,就看到拿著手機轉圈圈的小助理。抬手在對方的腦袋上拍了兩下,言寧佑沁在嘴角的笑意滿是促狹和嘲諷。“馬上要到晚高峰了,你幫我先叫個救護車吧。”“救護車!”被按到低頭的裴邵俊嚇得直接喊了出來,喊完後他又呆呆地拿起手機執行起任務。“但是病情是什麽啊?”“唔。”言寧佑歪了下頭,眄起的眼眸中醞釀著暴雨,“一個刺傷,一個心髒病。”說完這話,言寧佑就一步三階地跑上樓去,獨留下已經快要心肌梗塞的裴邵俊一人。敲門後,來開門的果然是言寧佑的外婆。他覺得俞帛書和俞婭楠最有意思的地方就是——他們覺得自己最親近的親人就是外婆蘇譚萍。可對幼年的言寧佑來說,那個會給他偷偷加餐的蘇譚萍,其實也是共犯的一員。“小佑。”對著微微不安的蘇譚萍抿唇一笑,言寧佑安撫地拍了拍外婆痩削的肩頭。她是服從丈夫的避諱者,俞帛書是強加夢想的施暴者,而俞婭楠則是給了俞帛書理由的利己者。走進客廳,看著正在抽煙的俞帛書,言寧佑伸手抽出老人指縫的煙蒂,按滅在了煙灰缸內。“你的教養呢!”“哥哥的肺不好,不能吸二手煙。”對於怒目相對的俞帛書,言寧佑麵色寡淡地聳了下肩。等他扭頭看向保養良好,美麗端方的俞婭楠時,那泄露出唇縫的嗤笑在屋簷下飄蕩。——悲劇是具有延續性和破碎性的。言寧佑深信於此,所以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會有個什麽樣的好結果。在父權壓迫下反抗的俞婭楠,在臉麵和地位中默許錯誤的俞帛書。如果言易旻沒有那麽好的身家和地位,俞帛書還會允許言寧佑出生嗎?答案是否定的。可就算他默許了女兒的錯誤,卻還是別扭而難受地認為它是錯的。“寧佑。”坐在一旁的言寧澤伸手握住了言寧佑抽動的指尖。他沒有對方想得那麽脆弱,這些事的傷害遠遠比不過言寧佑對他欺瞞的那些事情。因為這些人於他來說,本就是無關緊要的存在。無論他們是否出現、威脅、或作出改變,對言寧澤來說,那都是很遙遠的事情了。“你們對哥哥說了什麽?”他的耳邊有鼓動的聲響在燃燒,就像夢裏永遠也跑不出去的房間一樣。房間的牆上掛滿了鍾表,和現在言寧佑所處房間裏的圓鍾一模一樣。他很好奇,這個古董鍾會否陪伴自己直到老死,成為他永遠無法抹去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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