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心底某個猜測猶如一圈圈散開的波紋,越來越明顯,卻又讓他難以抓住。他隻知道,眼前的“沈子契”,雖然心狠手辣,前一晚還曾那樣粗暴待他,可是他看著他的眸底,恍若飽含被壓抑了千百年的深摯和眷念,穿越了山長水遠的孤執,在這腥風血雨的詭夜,對著他慢慢割開塵封已久的舊情,讓他在塵冗的鈍痛間,好似聽到一個溫柔卻篤定的聲音,告訴他,就算萬劫不複,也不悔不怨。是誰?他是誰?自己又是誰?頭痛欲裂之下,汗水又順著狼狽的發絲滴落,吳泠半晌未曾開口,眼見沈子契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卻是一陣沒來由的心慌。“沈子契。”吳泠抓住他破爛的衣角,迫切回答。沈子契臉色徹底冷下來。“你果然……不記得了。”說著,沈子契自上而下打量他,又冷淡道:“也是,連身子都變了。”“……”吳泠不懂他在說什麽,隻不安地又指間攥緊。“但我記得你,”沈子契卻摸了摸他的臉,語氣緩和,“別怕,我不會再傷害你。”怔了怔,吳泠才意識到,他是指前晚的事。“我如今全部想起來了,”沈子契又道,聲音沉沉浮浮,“你不可能離開我。”吳泠又不明白他的意思,眉心緊蹙著,努力將昏沉的思緒找回幾分,終是咬咬牙問道:“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你明明不是我的子契哥哥,如果沒有你,他就不會經曆這些痛苦,可是,我卻無法恨你。像是看透吳泠心中所想,沈子契麵容倏然又一冷。“我等你想起來。”他陰鬱說著,忽地又看向周圍,竟嚇得原本一動不動的眾人倉皇向後,“隻是在這之前,你這些年遭受的委屈,我會一一替你討回。”吳泠聞言還沒能反應過來,就見沈子契身影迅速一閃,快得化作虛影,凶風呼嘯,竟是越過驚慌的眾人,直直衝向幾名神風局特工。“不要!”隨著吳泠一聲大喊,沈子契動作戛然而止。隻不過,在他麵前那幾名特工,就有如手無寸鐵的普通人,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已各個倒在地上打滾慘呼,眼淚鼻涕都流下來。仔細看去,才見他們手腳正詭異地**,竟然全被挑斷了筋。“這雙手腳既然不能做它該做的事,隻會落井下石,踐踏同僚,那就不要也罷。”沈子契的聲音一直不緊不慢,唇角甚至微微上揚,卻更像索命的惡鬼,嗜血而瘋狂。吳泠愕然望著他,震驚他的舉動之餘,卻也一下子意識到,他能知道這些重逢之前的事情,定是因為,沈子契有調查過。所以那時沈子契第一次與他去神風局,聽說他因為他師父的事十二年裏舉步維艱,尤其被一些神風局同僚有意無意的暗裏算計,幾乎在風水界不能立足。之後,竟是特意去找出了這些人都有誰嗎?吳泠止不住窩心地想著,卻不願沈子契再為他傷人,眼看秦為護屬下又一次與沈子契糾纏,急忙上前阻止。結果就在吳泠艱難擋在他們二人之間時,隻覺腰間一緊,竟被沈子契一手牢牢按在懷裏,隨著他波譎雲詭的身影,根本再用不上絲毫力氣,隻能無奈聽著秦一聲聲壓製的悶哼以及仿若骨肉碎裂的驚心悶響。“你仗著他對你忍讓幾次肆意傷他,也該死。”沈子契涼透心骨的聲音不高,卻如重錘擊在眾人耳裏,直到沈子契停下來,吳泠忐忑轉身,便一眼看到從未敗過任何人的秦雙腿明顯受到重創,此刻隻能依靠神影支撐才不至於倒地。“我不殺他,隻讓他跪著,給你道歉。”沈子契拽回想要過去的吳泠。“沈子契”“我不是沈子契,”直接打斷吳泠,沈子契隻道,“我心無善惡。”“誰叫你難過,我就讓誰千倍償還。”吳泠皺眉不知該如何勸阻,這時沉悶的一聲,秦再支撐不住,真的跪了下去。“我不會道歉,”而秦即使身形不堪,氣勢依舊淩人,目光冗沉道,“我師父,確是因他而傷。”“那我若是告訴你,當年真正的”“沈子契!”吳泠這回幾乎破音地叫住他。“你不要說了,”他伸手,有些慌張地捂住沈子契的嘴巴,衝他搖搖頭,“你什麽都不知道。”“……”沈子契停下注視著吳泠,目光晃曳,隔了片晌,才安撫地覆上他由於緊張而微顫的手背,卻也沒有挪開,而是吻了吻他的手心,那種細細密密的吻,從手心到指尖,然後忽地拉著他向前,低頭吻住他的唇。就是這張嘴,什麽都不肯說,別人給他一點溫暖,他便咬碎牙齒,也要把整顆心捧出去,與曾經的他一模一樣,讓他妒忌所有被他掛心的人,隻想囚他在身邊,眼裏心裏隻剩他一個人。這一吻猶如穿山破壁的海水,攫取的舌尖帶著讓人戰栗的狂暴,將一葉扁舟上的吳泠卷入層層驚濤巨浪,分明寒意刺骨,卻又好像滾沸了渾身血液,到處是翻騰的浪花,狂風怒吼,砰然萬裏。“……”眾人再次看著這無比曖昧的一幕,在這充斥死氣的地方,表情不自然地抽搐,但也不敢露出過分的嫌惡。直到眼睜睜看著他們分開,臉上更是恢複如常,生怕這陰晴不定的“惡鬼”哪裏不舒心叫他們又經曆方才的生不如死。偏偏,就有人不怕。“把話說清楚,”秦額間滲出隱忍的汗水,捏著神影的手指更是咯吱作響,冷聲打破寂靜,“你說這樣模棱兩可的話,傳出去我師父要被有心之人毀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