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走!”咬牙說著,沈子契又隨手抄起把椅子氣不過地往地上一砸,來回踱著步,一指他,“你不覺得你應該跟我解釋一下,你當初昧著良心指證我的理由?”“我他媽蹲了十二年監獄!你”“我知道錯了!”隻見吳泠臉色蒼白地迅速開口,想從會議桌上下來,卻又看到沈子契凶神惡煞的模樣,弱弱地跪坐回去,“我不知道是你,要不然我不會來的。”“我現在跟你談的是這個問題!?”沈子契聞言一嗓子吼出來,更覺憤然。他多想先不分青紅皂白給他一頓好打,打得他哭爹喊娘以解十二年來心頭之恨,可他在盛怒之下又緊緊盯著麵前這副叫他日思夜想恨不得千刀萬剮的綿軟樣子,更多的,竟然是久別重逢的踴躍感。他真的是,太久沒看到他了。要嚴格說起來,他們根本不止分別十二年,應該是,二十二年。因為就在他們初識的第二年冬天,放學路上,由於通信員的疏忽,吳泠被人販子拐走了。鬧得天翻地覆的不隻是吳家,還有沈子契。他那時像頭小牲口一樣不顧家裏阻攔,騎著個自行車在零下二十幾度的夜裏找了整整一宿,幾乎翻遍了半個h市的角角落落,手腳凍到發僵,倒在雪地裏仍不肯回家,誰動他就跟誰拚命,最後被沈司令親自抓回去,大病一周,才終於明白,小吳泠的確是不見了。他強忍著重新振作,不敢去想小吳泠會遭遇什麽,隻每天都跑到吳家門前張望,聽到有打拐成功的消息就跟著吳家太太一起去認領,去了數不清的地方,卻無疑每次都敗興而歸。甚至後來吳家又有了小女兒,連吳家太太也似乎放棄了,他依舊四處打探,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滿懷期待。直到十年後,竟如做夢一般,真的再次見到了吳泠。隻是吳泠卻已莫名成了個可通曉過去預知未來的“小神仙”,還與他那看起來極不著調的師父被軍方秘密應召為高級顧問,具體執行什麽任務他不知道,他隻在司令部辦公樓裏愕然看見匆匆而過的矮小身影,隻一眼,就將他認出來。而他偷偷跟著他出去,還沒來得及問他這些年都經曆了什麽,為什麽回了軍區卻與吳家人假裝不認識,就突然出了那場轟動全城的重大滅門慘案。他至今還記得被那一團黑乎乎的霧氣給纏住時如墜冰窟的窒息感,他不知那是不是常聽人說起的“鬼上身”,也不確定他那一段時間裏到底做了什麽,但無論如何,都並非他本意。可吳泠明顯與那一團詭異黑霧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作為現場唯一可以證明他失去意識的人,卻在法庭上言之鑿鑿地坐實他確是故意殺死了他根本不認識的一家五口,並將整個過程描述得滴水不漏,與現場各種痕跡全部吻合,唯獨對於黑霧隻字不提,甚至在沈子契為自己辯解時,聲稱他兀自編出“黑霧”一說,意圖假冒精神病患者來逃脫法律製裁。最終,沈子契還是依仗沈家在軍區的勢力被判了死緩,隨著這場慘案逐漸淡出群眾視野,又被上麵有意減刑,十二年後得以出獄。好在他在獄中過得倒舒坦,隻短時間內便適應外麵生活,拒絕了沈司令替他安排的出國深造機會,更不願重回軍區,而是一邊利用沈家人脈組建事業,一邊開始尋找這風水界曾大名鼎鼎的“小神仙”。他除了要收拾他,還有好些問題要問他。神情微有恍惚,沈子契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將剛被砸翻的椅子掰正,往裏一坐,伸腿又惡狠狠踹會議桌一腳,給吳泠踹得一顛。冷眼道:“來吧,就從你被拐走那年開始說,說你都遇見什麽了,怎麽就成了‘小神仙’,還有那團黑霧到底是什麽玩意,給你嚇得生怕受牽連,一口咬定是我胡編亂造。”吳泠突然抬頭,看著他張張嘴,似乎想否定什麽,但又卡住了。“咋的?還不趕緊實話實說,等我揍你呢?”“……”眼見他又一臉凶相,吳泠遲疑稍許,才終於開口,卻是:“你說的對。”“我……是我執行任務的時候疏忽,害怕負責任,故意指證了你。”“……”沈子契似是沒料到他這麽容易就招了,而且招得這麽不知死活。“對不起,沈子契。”“別跟我說對不起!你覺得你一句對不起抵得過我的十二年冤獄!?”沈子契又踹一腳桌子,嘴巴動了半天,卻隻憤然確認道:“你真的,就隻為這個理由!?”“嗯。”吳泠低下頭,“是我……自私。”沈子契一下說不出話了。他雖一直對吳泠恨得牙癢癢,但說他蠢也好賤也好,他心底隱約還是有幾絲期待的,幻想著吳泠當年也許有什麽萬不得已的苦衷,要不然絕不可能那樣對他。而現在,連他最後的那一點奢望都被掐碎了。他便隻覺自己可笑地輕哼一聲,重新整理一番情緒,又看向吳泠冷聲開口。“繼續說,都給我說具體一些。”結果吳泠這回沉默了一會,有些艱難地開口道:“關於那次任務,我隻能……說這麽多。”“至於我為什麽會成為‘小神仙’,你也當是我……幸運吧。”“再具體的,我都不能說了。”沈子契眼珠子一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那你能說什麽?”他竟怒極反笑道,“說一說楊善給了你多少錢讓你幫他招搖撞騙?不過這事兒我看得換個地方說,街角對麵內派出所就不錯。走嗎?”吳泠老實搖搖頭。沈子契咬牙切齒:“那你”卻沒說完,隻見吳泠垂眼,摸摸兜,從裏頭掏出手機來,迅速點出一條消息界麵。然後小心翼翼往前推了推,道:“說好的一共五百塊,但現在隻轉了一百塊訂金,剩下的要等事成之後才給。”“我現在就把訂金還給他,你別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