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驍眯了眯眼,半認同了徐淮南的話。


    “當初趙長陵極力要我與離陽劃江而治,然後徐徐圖之,再打一次春秋國戰。


    而趙長陵便是陳芝豹半個師父。


    所以陳芝豹多少也受到這半個師父的影響對這天下有著一定的執念。


    但我是他的義父,這孩子最念恩情,所以他聽我的。


    隻是後來啊,估計是我這個做義父的讓孩子失望了。


    當年沒有讓那些人付出代價後,這孩子就越來越沉默了。


    他這些年雖然一直沒說,但我知道其實相比於這個天下,他更想看到的是當年暗害吳素的那一批人受到懲戒。


    隻不過他清楚地明白想要讓那人付出代價僅憑他個人是不夠的,所以他一直在等。


    現如今,我也不好說他究竟等到了沒有。”


    在北莽見證了無數風雲變幻、榮辱興衰的徐淮南笑了笑道: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麽這事就有趣了。


    我想你也應該清楚,你那兒子很了不得。


    北涼這灘淺水可困不了多久,一旦風雲際會,那麽徐鳳年隨時可化身天龍。


    他對於那陳芝豹來說就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所以他們沒理由談崩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徐鳳年對這陳芝豹有了更為合適的安排。


    一個打入離陽內部再度分化離陽力量的安排。”


    不得不說徐淮南不愧是能輔佐慕容女帝登上皇帝寶座的人,在了解到一定的情況後他很是順利地便推測出了最接近答案的真相。


    而徐驍對此也不置可否。


    因為他明白離陽確實一直都有讓陳芝豹去蜀地擔任蜀王的念頭。


    畢竟南疆和北涼之間還夾雜著一個西蜀。


    若是陳芝豹就藩西蜀,那麽便會呈現出一個父子相互鉗製的局麵來。


    這可比燕敕王的南疆大軍對於北涼的威懾更大。


    本是同根生,不管是打還是僵持都對北涼極為不利。


    但反過來,若是陳芝豹對北涼真的忠心耿耿,那麽等陳芝豹就藩西蜀之後,北涼等於是多得一塊蜀地。


    蜀地雖險,但物產可遠要比地處西北的貧瘠北涼要豐富。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陳芝豹必須跟北涼的關係很差,就如同現在這般。


    眼瞅著北涼王的頭銜要落在徐鳳年的頭上後,陳芝豹負氣而走,這便是離陽分裂北涼的契機所在。


    若是徐鳳年真的能利用好這一點,那麽北涼無異於迎來了又一個高速增長的時期。


    想到這裏的徐驍笑了笑道:


    “唉,不想了不想了,我們都老了,這天下是時候交給他們年輕人了。”


    年紀比徐驍還大幾歲的徐淮南對此深以為然。


    以前年輕的時候他還能伏案工作到深夜,近些年退下來以後就大不如前了。


    偶爾讀些史書也不能如從前那般一看便是一整天,現在看個小半個時辰就該休息好一會兒才能緩過來。


    這天下的舞台確實是該交給這些生機勃勃的年輕人了啊。


    ……


    陳芝豹與北涼世子徐鳳年交談破裂的消息不脛而走。


    為北涼之事頭疼不已的離陽皇帝趙惇總算是在一堆爛消息中看到了這唯一的好消息。


    陳芝豹終於還是在這北涼王世襲罔替的關頭與那即將接任北涼王的北涼世子鬧翻了。


    這對離陽來說,簡直是太好了!


    陳芝豹之於北涼相當於徐驍之於離陽。


    徐驍若是反了,離陽自然是頭疼無比。


    而陳芝豹若是反了,那麽北涼也自然是頭疼無比。


    這如何不能稱之為好消息?


    急於招攬陳芝豹將其當作對抗北涼重磅手段的趙惇忽聽含糊不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陛下,莫急。”


    正欲下筆擬寫聖旨的趙惇驀地一停,然後回過頭來看著那位兩朝帝師,半寸舌元本溪皺眉道:


    “先生可有指教?”


    元本溪輕歎一聲:


    “陳芝豹確實是一枚離陽可用於製衡北涼的好棋,隻是陳芝豹此人心思晦暗難明,即便是我也不曾看透他想要什麽。


    若是此人對北涼仍有留戀,那麽讓他就藩蜀地可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如今顧劍棠剛去東線,陛下就破格晉升陳芝豹為蜀王,一直想封王卻不得的顧劍棠又會做如何想?


    陛下難道想在西楚即將複國的當下逼著顧大將軍反了離陽嗎?


    當然如今陳芝豹與北涼幾近決裂,朝廷自然要該有所表示。


    顧大將軍既然去了東線,那麽這太安城內的兵部尚書之位就空了出來。


    將其給了這陳芝豹,一來可以先行觀察其心思到底如何,二來可以穩住東線顧劍棠令其不出簍子,三來更可令北涼軍伍人心浮動。


    陛下以為如何?”


    作為如今天下少有的頂尖謀士,元本溪說的自然是極對的。


    元本溪所給出的方案確實也比他趙惇急吼吼的給予陳芝豹蜀王之位更好。


    而他趙惇也是個聽勸的人。


    所以沉吟半響之後,趙惇重新擬好了聖旨,大意便是讓陳芝豹即日赴京就任兵部尚書一職。


    將筆擱下的趙惇重新抬起頭望向講話吃力無比的元本溪道:


    “如今和親一事既已攪黃,北莽邊境更是蠢蠢欲動。


    先生以為何時能令陳芝豹入蜀?


    北涼若是有了蜀地作為戰略縱深,恐怕並不會為朕盡心盡力地守住那西北門戶啊。”


    元本溪輕輕搖了搖頭道:


    “陛下此時應該關注的不是北涼而是位於東線的兩遼。


    兩遼隻要固若金湯,那北涼是絕無幸免之理。


    就算他們擁有蜀地作為戰略縱深又如何?


    從西線而下的北莽若想奪得中原,那麽地產豐富的蜀地便是其必奪之地。


    到頭來北涼依舊不會有任何立錐之地。


    隻是以離陽的立場來看,北涼可以拱手相讓給北莽,但蜀地卻是萬萬不可。


    所以陛下問何時讓陳芝豹入蜀,依臣之見,最好是兩年之後。


    但時局變化並不會盡如人意。


    因此若是兩國烽煙將起之時,臣認為就可讓陳芝豹著手入蜀了。


    至於陳芝豹如何掌控蜀地,可讓其舊部先行入蜀一步。


    如此才是萬全之策。”


    見元本溪將一切都已經考慮好,趙惇大喜道:


    “先生高見!”


    趙惇重新抓起筆來重新擬了一份聖旨,然後滿意地左看右看之後似乎又想起了什麽,再次皺起了眉頭。


    “先生對於此次那徐鳳年入北莽又安然返回之事怎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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