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莽,龍腰州,鴨頭綠客棧小院。


    從窗口飄落站在院子中的謝掌櫃看著麵前隻帶著閘狨卒在等他的慕容江神微微抬起下巴淡然道:


    “你找我?”


    見到正主出現,慕容江神連忙從馬上下來,深深作揖,給足了這位北莽魔道第十人的麵子。


    謝靈背負著雙手坦然地受了這一拜,沒有半點不好意思。


    畢竟在那北莽魔道第一人洛陽肆虐北莽的日子裏,謝靈可是少有幾個能從洛陽手底下逃出生天的人物,他的實力值得受此一拜。


    但實際上謝靈是有苦自知。


    與那號稱從不留活口的洛陽一戰,謝靈本是必死的。


    隻不過那洛陽不知為何突然改了方向,這才僥幸留有一口氣在。


    可他雖然活了下來卻是境界大跌,從那就快摸到天象邊緣的真指玄境一跌再跌直接跌到了一個真金剛境的地步。


    即便他這些年來通過魔道秘法吃人心肝來休養生息,這境界進展也是緩慢至極。


    因為按照那魔道秘法上所說,他起碼要年啖心肝一百副,吃到甲子才可做那長生人。


    虧他當初還意氣風發地想學那拓跋菩薩先加入閘狨卒,再大展拳腳讓那些位高權重的大人們青眼相加,最終跟那拓跋菩薩一般統領一軍,地位超然。


    但這一切都隨著洛陽的那一拳而覆滅了。


    如今他隻能像那江湖傳聞中的那般做一個三流魔頭,在江湖這座爛泥塘裏摸爬滾打,始終難以跳出這片渾濁的汪洋。


    畢竟那些北莽江湖裏的超一流高手不是成了絕代魔頭便是去了軍方建功立業,如拓跋菩薩、洛陽、洪敬岩。


    而那些二流的江湖高手則是被各個宗門豪閥裏請去擔當每日衣食無憂的供奉。


    也隻有他這種還處在三流的魔頭才隻能在這鴨頭綠客棧待價而沽。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是慕容江神這等皇室血脈稀薄之人可以招攬的,若是換做那寶瓶州的持節令慕容寶鼎來還差不多。


    所以此時的他是真的不在意眼前這位小小的慕容江神,能給慕容江神背後之人麵子就已經算他謝靈最大的誠意了。


    若是這小子還想得寸進尺認為魔頭沒有火氣,非要他謝靈幫忙出手的話,那麽他謝靈也不憚於殺一名在皇室血脈中完全是邊緣中的邊緣人物。


    見到謝靈那倨傲的模樣,慕容江神也十分懂得分寸的沒有開口。


    他來此的主要目的還是那留下城城牧兼任衝攝將軍陶潛稚的妻女。


    招攬謝靈之事隻是順便,畢竟他十分清楚自己一個明麵上沒有任何官職的慕容子弟根本拿不出謝靈想要的籌碼來。


    不過等他將那陶潛稚的妻女帶到北朝,讓那些帝城權貴子弟都玩上一遭這尋常時日玩不到的衝攝將軍媳婦後,他就能如願以償地進入那北帝城的核心圈子。


    到時再回轉這裏用高官厚祿來招攬這謝靈,他就不信謝靈會不動心。


    至於此舉會不會得罪那陶潛稚,甚至熱鬧了那南朝炙手可熱的權貴人物董卓,慕容江神才不在乎。


    要知道即便現在北莽是兩京四府八州的局勢,但這北莽終歸還是姓慕容。


    這南朝的權貴人物就算再厲害又怎能將手伸到他們北朝去?


    頂多就是撞見時打打嘴炮罷了。


    有了決定的慕容江神也不多說就要開口向這謝靈討要那陶潛稚妻女之時,那一直平靜的謝靈忽地轉頭向著客棧內部望去。


    緊接著一股強烈到令慕容江神毛骨悚然的殺機便從那謝靈身上散發開來。


    一旁看護慕容江神安全的閘狨卒滿臉凝重地向前一步將慕容江神護在身後。


    而就在此時,一名佩劍的年輕人手中提著三顆鮮血淋漓頭顱,帶著一位懷中抱著女孩的漂亮女子出現在了那樓梯口。


    正是先殺了這鴨頭綠客棧老板娘,再殺了那賣女求生的婦人,最後殺了店小二秦武卒的徐鳳年。


    站在樓梯口的徐鳳年示意身邊的陳漁等他一會兒,接著向下走了幾步樓梯,將一顆頭顱丟向了那神色猙獰的謝靈。


    “小小還禮,不成敬意。”


    謝靈小心翼翼地接住頭顱,抱在懷中輕撫數下,然後抬起頭來用一通紅雙眸死死地盯住了那臉上掛著淺笑的公子哥。


    站在不遠處的慕容江神能清楚地聽見謝靈牙齒死死咬合發出的咯吱聲。


    可沒等他出言表態一二時,另一顆頭顱也飛了過來。


    來不及接頭的慕容江神隻能任由其滾落到腳邊,沾染上了無數塵土。


    但透過那些散落的黑發依舊能清晰地認出這是一個美麗的女人,是一個熟透的女人,是那陶潛稚的女人!


    眼見自己給北帝城權貴們的大禮就這般死了,慕容江神的臉色也瞬間陰沉了下來。


    現在,這年輕公子哥也是他的死敵了!


    被兩道仇恨視線所望著的徐鳳年絲毫沒有‘大惡人’的覺悟,反而笑嘻嘻地開口道:


    “慕容將軍對這顆頭顱可還喜歡?”


    麵色陰沉如水的慕容江神壓抑著心中的怒意開口問道:


    “你是誰?你想幹什麽?”


    徐鳳年嗬嗬一笑將手中的第三顆頭顱隨意一丟道:


    “我是誰並不重要,反正這間客棧自今天起就不會再有活人了。


    所以,你們誰先來?”


    聽見徐鳳年言語的慕容江神瞳孔猛地一縮,怒聲道:


    “狂妄!閘狨卒,去殺了他!”


    然而那在剛剛對慕容江神百依百順的閘狨卒卻是停在原地沒有向前,甚至還後退了一步,到了和慕容江神並肩的地步。


    不明所以的慕容江神立即轉頭嗬斥道:


    “閘狨卒,你在幹什麽?!


    別忘了我表哥要你保我安全!”


    聽到這話,再退一步的閘狨卒悶著聲音回道:


    “慕容大人私下裏還跟在下說過,若是必死之局,那麽保自己性命優先。


    所以,公子,請莫怪罪。”


    閘狨卒口中的慕容大人顯然不是慕容江神這種連正事官職都無得邊緣人士,他口中的大人隻是那位在姑塞州有了點小權利的慕容章台!


    而此番話的意思也很明顯,在慕容章台心中慕容江神這個便宜表弟的性命顯然不如閘狨卒來的尊貴!


    就在慕容江神為了這段話裏透出的含義暗自心驚之時,這名閘狨卒竟是直接轉身就逃。


    因為在萬人之中廝殺出來的他對於危險的直覺可是相當敏銳。


    現在的他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己死亡的迫近。


    所以他要逃,逃得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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