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頭本想恭賀田非一番,但當想到內中原因後,又怕觸了田非的逆鱗。躊躇了一下,便開口道:“見過田師兄,令狐師叔讓我來請你過去一趟。”


    “田師兄,令狐師叔同樣交待我,說是找您有事相商。”蕭翠兒也跟著說道。


    “老家夥自己怎麽不來?回去告訴他,我跟他沒什麽好談的。”田非睜開了眼睛,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


    “呃,田師兄。我不知道你跟師叔有什麽隔閡,但如今師叔分別讓我二人來請你,已經有低頭的意思了,或許是有意化解矛盾也說不定。”馬老頭聽了田非的話一陣頭大,但也隻能哄著勸起來。


    “低頭?化解?”田非看著馬老頭,臉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師傅,要不還是去一趟吧。畢竟......”一旁束手而立的吳風,看著一臉為難之色的馬老頭二人,忍不住勸道。


    田非瞧了一眼吳風,又看看馬老頭二人,忽然輕笑一聲:“也好,省的你們兩位難做。”


    “多謝田師兄理解。”馬老頭趕緊拜謝起來,但很快田非接下來的話卻又讓他哭笑不得。


    “且看看老家夥能放什麽屁出來!”田非起身站起,向外走去。吳風一路跟隨,直送三人到洞府外才停下。


    “噢,對了!師叔曾交代,要吳師侄也一起前往。”馬老頭見吳風立在洞府入口再也不動,趕忙說道。


    “我?令狐師祖要我也去?”吳風一臉的詫異,不敢相信的喃喃道。雖然作為田非的弟子,他不是沒有見過令狐老祖。但每次令狐老祖卻瞧都不瞧他一眼,仿佛視他為空氣一般。


    “最近穀內出了什麽大事嗎?”田非眉頭一皺,開口問道。


    “回師傅,並沒有什麽大事發生。隻有數月前從穆蘭草原傳回消息,說黃師叔在與穆蘭人的爭鬥中受了重傷,要求門中派一名師叔將他替回來。對此,門中已經安排雷師伯去了。”吳風趕忙回答道。


    “那就怪了......”田非嘀咕了一句,瞥向馬老頭兩人。


    “我們兩人早在數年前就閉關苦修,對門中的事情也知之甚少。這次是有門中弟子執師叔手令,強行讓我們出關來找師兄你。”馬老頭也一頭霧水的說道。


    “那就一起去看看吧。”田非眉頭皺了一下,接著卷起吳風,朝珍瓏山主峰飛去。


    珍瓏山洞府內,令狐老祖口鼻中不斷呼出一團團白氣,在周身縈繞。


    過了許久,白氣散盡,他終於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麵前四人。


    “見過師叔。”


    “見過師祖。”馬老頭跟蕭翠兒,以及吳風趕緊上前參拜。唯有田非抬頭望著洞府頂部,挺著兩個大鼻孔盯著令狐老祖。


    “一晃八十年,以你如今的境界,可以嚐試結嬰了。”令狐對田非的樣子並沒有表示出什麽不滿,反而點頭讚許道,然後擺手讓馬老頭幾人坐下。


    不過田非卻還是絲毫不理睬,甚至喉結間一咕噥,吐出一口濃痰,讓令狐老祖有些皺眉。


    “呃,我先預祝田師兄元嬰大成!”馬老頭見識不妙,出聲道。


    “你說大成就大成?當結嬰是喝涼水般容易麽,想想當年掩月宗的穹老怪,死的時候多不甘呐。”田非冷哼一聲,也不管別人,兀自找了個地方坐下,翹起二郎腿。


    馬老頭被懟的啞口無言,好在蕭翠兒趕忙接過話茬:“不知師叔叫我們來所為何事?”


    “看看這個吧。”令狐老祖摸出一枚玉簡,往田非那邊丟了過去。


    田非雖然裝做沒看見,但卻是一甩袍袖,將玉簡掃飛,明顯是不想搭理令狐老祖。


    馬老頭見狀隻得招手,玉簡攝入手中,將心神沉入進去。


    “啊!”


    “這?怎麽可能!”馬老頭心神剛沉下去不到一息,立刻蹭的一下子蹦了起來。臉上又喜又驚,仿佛看到了什麽天大的事情。以至於除了令狐老祖外的其他人,全都一臉不解的望著他。


    “師傅,出什麽事了?”蕭翠兒蹙著柳眉問道。


    “田師兄,這上麵說!”馬老頭沒有管蕭翠兒,一臉大喜的就要告訴田非。但這時令狐老祖一聲輕咳傳來,讓他閉上了嘴巴。


    “田師兄,您看看,絕對是天大的好消息!”馬老頭知道令狐老祖的意思,趕忙將玉簡遞向田非。


    不過田非也隻是冷笑一聲,轉過頭去,根本理都不理。氣氛變得古怪起來,最後吳風看了看眾人,裝起膽子接過玉簡,來到田非麵前。


    “師傅。”


    “你自己看看,然後告訴我就行了。”田非不耐煩道。


    吳風見令狐老祖沒有反對,便壯起膽子也將心神沉浸其內。然後,整個人就石化在了當場。


    “師、師傅......”


    “怎麽了,念!”田非瞅著垂垂老矣的吳風,心中也不淡定了。


    吳風在他身邊一百五十多年,自魔道六宗入侵越國時,就跟隨他南征北戰,大風大浪經曆了不知多少,心性早就穩若磐石。


    “是,是。”吳風則像是傻了一樣,哪怕是令狐老祖的輕咳也沒聽見,機械式的將玉簡中的內容一字一句的念出。


    “半年前,天道盟,溪國落雲宗內。連續三人結嬰成功,據查這三人早年出身越國黃楓穀。分別叫韓立、張鐵......”


    “最後一個是他嗎!”田非越聽臉色越凝重,忍不住打斷道。


    “就是師兄!”吳風帶著哭腔喊了出來。


    砰!


    田非抬手射出一道藍芒,將玉簡打的粉碎。潰散的靈光中,幾十個字隱約排開,但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看清,與吳風所念分毫不差。


    田非望著空中見見消散的光字,臉上表情不斷變換。落寞、羨慕、欣慰、歎息,最後竟然變得狂喜不已。


    然後主動的看向令狐老祖,一手指其鼻子,一手捂著肚子瘋狂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


    最後越笑越癲狂,甚至眼角都笑出了眼淚,整個人也上氣不接下氣。足足笑了一盞茶的時間,才慢慢停了下來。


    這期間令狐老祖一直麵無表情,馬老頭等人對田非這等悖逆之舉,更是不敢多說一句話。


    “笑夠了沒有。”令狐老祖淡淡道。


    “沒有!我隻是喘口氣,還有第二波呢!”田非繼續叫囂。


    “老家夥,你處心積慮的要為黃楓穀培養下一個元嬰修士,結果沒想到的是。三個活生生的元嬰修士,就這樣讓你白白送人了!虧你平日裏奸猾似鬼的算計別人,換頭豬來,都幹不出你這蠢事!”


    “哈哈哈哈......”


    饒是田非這般辱罵,令狐老祖居然依舊臉不紅心不跳,隻是任由田非再次狂笑了好大一會兒。


    “當年送你去合歡宗的事情無論對錯,我都不想多說什麽。隻是告訴你,頂多再過二十年,我就要坐化了。你若能結成元嬰還好,不然黃楓穀滅門不遠矣。”令狐老祖目中精光一閃,對田非緩緩說道。


    “你想讓我們去趟落雲宗,把他們三個叫回來?”


    “做夢呢?”


    “別忘了當年韓立可是你放棄的,陸原二人在黃楓穀撤離越國後故意不歸,難保不是因此心生怨恨,怎麽可能還會回來!”田非繼續譏諷道。


    “成與不成,你們跑一趟總沒壞處,就當是敘舊也不錯。尤其是你,路上散散心,等回來後,我助你衝擊元嬰!”令狐老祖不慌不忙的說道,仿佛隻是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樣。


    “嗯,也對。被你圈禁了八十年,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唉?您老人家不去嗎?”田非先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隨後又陰陽怪氣的問道。


    “我有一爐養生丹已經煉到了關鍵時刻,暫時抽不開身。”


    “哼!這個時候了還擺譜兒,指望我們四個把人叫回來?吳風,咱們走。”田非冷笑一聲,起身招呼了下吳風,就兀自離去了。


    “唉……若是化元師侄還在,想來希望更大些。”


    “而沒有元嬰期修士坐鎮的話,本穀很可能會一夜之間,就被其他宗門聯手滅掉。這其中道理,你們應該明白吧。”令狐老祖開始對剩下的三人動之以情道,最後歎了口氣,仿佛整個人一下子衰老了數倍,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旁風燭殘年的吳風一般。


    “師叔放心,我等無論如何,也要將他們三個請回黃楓穀!”馬老頭跟蕭翠兒受到令狐老祖的感染,紛紛動容起來。


    “事不宜遲,去吧。黃楓穀的未來,就看你們了。”


    ......


    數月後,在外遊曆一年之久的韓立回到了落雲宗。


    此時陸原早已將裂風獸肉身徹底煉化,正在準備著對龜妖下手。張鐵在這一年中,也將五隻妖魂中的三隻,煉化成了器靈。


    寒暄過後,韓立講述了這次遊曆的經過。當聽聞至木靈嬰,以及柳玉的六翼霜蚣等等機緣都被帶回後,陸原心中鬆了口氣。


    看來即便有自己這個變數,但韓立在人界的軌跡依舊沒有太大的改變。


    接下來三人又去了拜訪了落雲宗的二位長老,程姓老者二人見了韓立,自然大為高興,略問了幾句韓立此次出去的情況。


    韓立則輕描淡寫的一帶而過,隻是說路上滅了幾名鬼靈門和魔焰門的結丹弟子。


    結果,這二位非但沒有露出擔心之色,反而大聲的讚好,聲稱替他們出了一口惡氣。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如今落雲宗已有五名元嬰修士坐鎮,實力已是建派以來最為強盛的時候。


    不過程呂二人並沒有高興太久,僅僅過了半月左右。一艘打著黃楓穀旗號的飛天靈舟,叩響了落雲宗的山門。


    “師兄,來者不善啊,要不要將他們拒之門外!”


    “不可,此事瞞不住陸師弟他們。一旦照你說的做了,隻會徒增嫌隙,放進來吧。”程姓老者搖搖頭,對呂洛說道。


    “師兄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呂洛一臉擔憂的還想說什麽。


    “這三位師弟神通一個比一個恐怖,咱們最好不要幹涉他們的事。而且我有信心,若是真想回去,韓師弟早就不會回來了。”程姓老者胸有成竹的說道。


    “也是,一切隨緣吧。若他們真要回黃楓穀,憑咱們還真攔不住。”呂洛先是歎了口氣,隨後又苦笑著說道:“但是,好歹也得給我們留一個吧?”


    “師弟你當是世俗間買菜不成,怎麽還討價還價起來了。”程姓老者有些哭笑不得起來。


    ......


    子母峰,韓立洞府。


    陸原三人分坐一邊,田非帶著吳風馬老頭等人坐在對麵。雙方一陣大眼瞪小眼後,就是一番唏噓感歎。


    尤其是已經暮年的吳風,更是讓陸原三人感慨頗多。以他們如今的眼界,自然能看出吳風此生已經不可能結丹,坐化也就是這幾年的事。


    出於當年幾人的關係,陸原贈送了不少延年益壽的丹藥,隻希望能讓吳風多延些歲月。


    吳風對於陸原的丹藥,並沒有表現出明顯的喜色,神色淡然的接了過去,看來對生死之事真的透徹了。


    眼看氣氛差不多了,馬老頭最先提起了請三人回黃楓穀的事。對此陸原三人既沒有反對,也沒答應。


    “馬道友,家師李化元還好嗎?”韓立沉吟了一陣,忽然問道。


    “唉!李師兄早在百餘年前就在和慕蘭法士的爭鬥中,隕落掉了。”這些沒有什麽好隱瞞的,馬老頭老實的回道。


    “我那些師兄弟,沒有人結成金丹嗎?”韓立聞言身子微顫,麵上閃過一絲黯然之色,又問道。


    “沒有,李師兄門下雖然有兩三個資質不錯、進階到假丹境界的,但最終還是機緣不夠,未能結成金丹。”馬老頭有些歎息說道。


    韓立聽完這話徹底默然了下來,半晌之後,他長吐了一口氣,失去了追問的興趣。


    馬老頭跟蕭翠兒對視一眼,心知勸說韓立回黃楓穀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了。


    “馬道友,我那兩個弟子,齊雲霄跟辛如音還好吧。”張鐵突然在這時,開口問道。


    “呃,這......”馬老頭聞言一驚,有些不知所措起來,當初這二人可是交給他照顧的。


    “這個我來回答吧,百餘年前。齊兄未能築基成功,壽元耗盡而亡。辛姑娘雖然成功築基了,但卻因齊兄亡故心境不穩,導致龍吟之體爆發,不久後也隨之而逝了。”吳風這時開口了。


    張鐵聽到吳風的話,渾身一顫。閉目良久後,再次睜開的眼睛射出一道精光。


    “就算龍吟之體爆發,以令狐老祖的修為,難道壓製不住?”


    “最開始的時候,令狐祖師因欣賞辛姑娘的陣法造詣,有意培養。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為辛姑娘輸入一道陰氣,平衡體內的陽氣爆發。但後來由於龍吟之體的爆發太過猛烈,連令狐祖師都束手無策,以至於最後辛姑娘香消玉殞。”這次是馬老頭解釋道。


    “他可是元嬰中期修為,束手無策?”張鐵有些不滿的問道。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當時也才結丹不久。”馬老頭有些心虛的回道。


    “別逼馬師弟了,玄陰之氣對於元嬰修士來說,也要耗費些元氣。若是持續大量的輸入,不是要老家夥的命麽!”久久未語的田非,很突然的來了這麽一句。


    此話一出,馬老頭幾人瞬間臉色一變,心中暗暗叫苦起來。


    果然,張鐵聞言臉上煞氣一閃,冷哼一聲後,索性閉目調息起來,再也不理會眾人。


    得,第二個也沒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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