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夢為什麽這麽不按套路出牌?而且為什麽他感覺到自己越走,好像越往荒僻深山野嶺裏走的樣子。停下了沉重的腳步,紀輕冉打開手機,有些猶豫地撥通了手機裏鄭管家的電話號碼。“喂,您好,請問您是鄭伯嗎?”鄭管家的聲音從電話另一邊傳來,沒有以往的和藹,反而是帶著淡淡冷淡的警惕。"您好,請問您是?”紀輕冉抿了抿唇,明白這個時間點的鄭管家應該是不認識他後,他猶豫著撒了一個無足輕重的謊。“您好,鄭伯,我是……是顧承執的朋友,我現在迷路了,您可以帶我去見顧承執嗎?”大概是因為他準確說出了顧承執的名字,鄭管家縱使對他自稱顧承執朋友的說法將信將疑,最後也是答應了讓司機來找他。沒有等多久,紀輕冉打開地圖,按照記憶裏的位置查找顧宅的方向,果然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就在顧宅不遠處的公路上。他這個夢做得未免也太有邏輯了吧。紀輕冉心中暗暗腹誹著,等著接送他的車來到,望著曾經接送他進入顧宅,而且好心提醒他的司機熟悉模樣,他忍不住甜甜地叫了一聲。“李叔好。”r矣,小少爺好……”看著少年人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秀氣的五官和肌膚在陽光下透出一層如白瓷般細膩的光的模樣,本來態度較為警惕的司機也不由愣著下意識地打了一個招呼。紀輕冉自來熟地開著車門上了車,熟悉地對司機說道,“李叔,我們快回去找顧承執吧。”這個點鄭管家應該還在去往為顧承執母親掃墓的路上,應該趕不及回返顧宅,而且他一個陌生人如果突然說顧承羽與韓心煙要對顧承執不利,鄭管家應該也不會冒然相信他。不過如果他能順利見到顧承執的話,憑借他的說服,顧承執應該能接受他是第三次重生而來拯救他的事情,不會再重蹈覆轍了吧。說起來他也沒見過顧承執生前的樣子呢,隻有在墳上的那張照片,構成了他對顧承執的所有回憶。紀輕冉的心情有些低落,然而一想到自己這一趟夢境是為了拯救顧承執而來的,他的心裏很快就被滿滿的雄心壯誌充盈著。老攻保衛戰,現在開始!衝啊紀輕冉!車緩緩地駛入顧宅,然而在見到顧承執之前,紀輕冉突然知道了一個如同九天霹靂的消息。顧承執不想見他。司機為難地望著他,眼裏甚至帶上了一些懷疑。“抱歉,紀先生,大少爺說他並不認識您,現在也不想見您。”紀輕冉心中一緊,他怎麽就忘了呢?以顧承執如今的身體狀況和生人莫近的性子,再加上今天是顧承執母親的祭日,男人怎麽可能有心情去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然而他如果不見到顧承執,今天的悲劇不就無法挽回了嗎?來不及痛恨自己這個夢為什麽做得如此有邏輯,紀輕冉一咬牙,眼看著司機就要把他帶出去,紀輕冉扯著嗓子,近乎不管不顧地大喊著。“顧承執,顧承執!你見見我啊,”紀輕冉靈機一動,猛然大喊道,“我認識你母親的師兄,他手裏也許還有你母親的遺物。”來自室外的吵嚷聲太過強烈,如果在平靜得如同死水的湖水之中丟入一塊石子,顧承執的麵孔沉在沉寂的光影裏。少年的聲音太過富有朝氣,如同總是向著太陽的向日葵,這種清透而幹淨的聲音簡直與整處都是死寂的顧宅格格不入。讓人心生厭煩。然而不知為何,顧承執突然沒有了以往強烈的對於光亮和純粹的東西厭惡的感覺。或許是少年的話語觸動了他心裏的某一點,男人淡淡的嗓音裏帶著疲憊和厭倦地開口道,“讓他進來。”大門陡然被打開,門裏走出的護工小心翼翼地說道。“您好,顧先生請您進來。”紀輕冉一抹額頭上的汗,終於鬆了一口氣,他剛剛差點還以為自己要被趕出去了呢。這個夢太真實了,簡直讓他差點就要以為自己真的是又要重生第三次。跟著護工走了進去,別墅裏的布置不同於他初見的第一世和第二世,別墅裏帶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而隨處可以見到的就是大型的呼吸機,急救起搏器和種種紀輕冉說不出名字的醫療設備。紀輕冉緊攥著手,突然明白了顧承執和鄭管家曾對以往輕描淡寫提起的顧承執之前的病弱下,到底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辛苦。到最後他甚至要經過醫療人員的消毒,才被允許走進會客廳。男人坐在輪椅上,和他之間隔著五六米的距離,甚至有保鏢在一旁看守著,不讓他太過靠近顧承執。然而望著輪椅上的顧承執,紀輕冉陡然忽略了周圍的一切。顧承執不再是那副冷峻而淡然的神態,男人的麵孔比他熟悉的模樣還要削瘦些許,甚至臉頰帶著一點格外病態的紅色,男人腰身以下的地方被毛毯蓋上,一雙漆黑而冰冷的,不掩疲倦的眼定定望著他。顧承執此刻看著他的模樣,就像在看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一刻,紀輕冉突然意識到,這個夢是何其殘忍而真實。少年呆愣地望著輪椅上的男人,乖巧而安分地望著他,清透烏黑的眼裏盛著難過與不忍的樣子,突然讓顧承執感覺到胸腔的心肺不受控製地抽痛著。儀器陡然發出了尖銳的蜂鳴聲,紀輕冉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就見到下一刻守在外麵的醫護人員魚貫而入,然後將顧承執重新推進了房間裏。紀輕冉呆愣地站在原地,他突然想起了顧承執曾經和他說的一句話。而那時候,他曾以為這句話隻是一句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