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雩也安靜聽著,不曾打斷。


    姬良臣說出來的那一瞬間,沒有覺得痛苦,隻有如釋重負的輕鬆。要說還有什麽,那大約是遺憾,若是自己早一些告訴蘇沂,那蘇沂現在還會不會是好好的。隻是,逝去終究是逝去。他隻能把握眼前,不然等待他的是另一場遺憾。


    看著眼前快要睡過去的人,姬良臣開口:“...別睡著了,有沒有聽啊,枉費我用了那麽多口舌。”


    “聽了聽了,隻是我有一個疑問。”


    “你問。”


    “哎,那都那麽久的事了,你怎麽還記得那天的天氣格外好啊,還在後花園捉鳥?不是遛狗?”


    姬良臣的臉都不能用黑來形容了。“你的關注點在這兒嗎?”


    “誒,別生氣,我隻是想表達一下我聽得很仔細這個事實。隨便再啟發一下我家笨蛋阿臣,在那麽一個...嗯黑暗的時期,卻能記得那格外好的天氣,說明我家阿臣是一個心靈向著陽光的人,既然,我家阿臣這麽陽光,那就不需要我的安慰了吧。”


    “是嗎?那我不要陽光了,其實,我可黑暗了,明明霸占著不屬於我的位置,卻自私地不想離開,想它真正成為我的。這麽黑暗的我是不是就需要阿雩的安慰了呢?”


    “...你,你個...無賴。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嗎?”蘇雩側頭,不其然看到不遠的藍色天幕上兩隻冉冉升起的風箏,一團黑棕色,一團淺藍色。


    “阿雩現在才知道我的真麵目嗎?”


    “你,好吧,不說了。我們說些別的,你給我說了你的事,我自然也有回敬,你要不要聽?不,是不聽也得聽。”蘇雩從姬良臣的腿上爬起來,也靠在樹上。


    濃鬱的梨花清香飄來。


    “哎,其實我也沒什麽好說的,還是說你吧,什麽時候離開?想來你也發現了,這個島進來容易,出去很難,進來時是順著暗流,出島便是逆流了,這個島上想出去的人和出海捕魚的人每一個逃得過得,你打算怎麽辦?”蘇雩有些擔憂地道。


    “怎麽說起這個?”姬良臣有些沒回味過來,從樹旁滑躺在青草地上,擺起譜來,“寡人這屁股還沒坐熱呢,怎麽就想寡人走了,別忘了,你也是要和寡人我一起走的,怎麽?不想在這多呆些天?這兒多好啊!”


    “怎麽不想?不過,你總是要走的。”


    “現在不是還沒辦法嘛,是老天讓我們留在這的,怎能不順應天意呢?起碼要看一看這島上的祭神節,等一等這梨花傲放的盛景。”


    “我說,若是永遠在這兒呢?”


    “...永遠啊,永遠有多遠呢?”


    “...... ......”


    “阿雩啊,現在我們正擁有同一片藍天,同一個梨花園。我給不起永遠,隻能給這個當下......就像我曾經許諾給蘇沂的永遠沒有兌現一樣......所以,我能承諾的隻有當下。”


    “......知道了,我就隻要你的當下如何?”蘇雩說著,也在他身邊躺下,望著他所說的那同一片天。


    華燈初上,這裏沒有紫陌紅塵裏的燈紅酒綠,有的隻是篝火沖天的璀璨。


    整個湖都被冉冉的火焰包圍,映在湖裏,似乎被鑲上了一層金邊。


    再往外圍是用食物連接起來的更大的圓圈,把人們圍在篝火和食物之間。


    開始是繁瑣又肅穆的祭神儀式。


    所有人都向著湖的方向,跪下叩首。


    小紅小綠在人群裏穿梭,感受著新奇,玩得不亦樂乎,見大家都叩頭,也裝模作樣比著葫蘆畫起瓢來。


    姬良臣和蘇雩身形隱在不遠暗處的小亭子裏。


    “你不去好嗎?武姑娘可是叫了你好久呢!”開口的是蘇雩,沒錯就是蘇雩,自從姬良臣來了以後,武萍的纏人對象便換人了,顯然,總是笑著的姬良臣要比蘇雩更好說話。


    “她不也叫你了嗎?你怎麽不去。”


    “我懶得去。你不是說離開前要看一看這祭神節的嗎?”


    說話間,祭神的儀式完結,人們圍著篝火載歌載舞,頗有一番歌舞昇平的味道。


    “在這裏也是看啊。”


    “切,這裏能看到什麽?離得這麽遠。”


    “別管了,你猜我這次來帶了什麽?”姬良臣的手神神秘秘地背在身後。


    蘇雩疑惑,隨即聞到空氣裏傳來的清冽酒香,瞭然,“酒,是晴雪的酒。不對,還是我封藏的。你在哪找到的?”


    “我碰到秦懷竹,他說,知道你的酒藏在哪?就讓我派人卻搬一些給你帶來。所以,我就派了人過去,結果......”姬良臣有些說不下去。


    “結果?”蘇雩聲音揚起。


    “結果,他就讓那些人去把晴雪後山上的樹旁都挖了一遍,然後,你的酒......我是事先真不知道他會那樣......不過,阿雩別擔心我搶來了好幾壇呢。”


    蘇雩隻是想像就能看到秦懷竹挖出酒後那一臉嘚瑟樣,肯定站在山頭一通姦笑。不禁黑成了包公臉,語氣也沉了:“阿臣,你可知道我在晴雪後山一共埋了多少壇,沒有幾十也有上百了吧。你搶到幾壇?死阿竹又拿走了多少?”


    “啊.....不會,不會,我就見他拿了一壇,兩壇...四壇?五...”


    “停,我不要聽了,你就當做沒跟我說過此事,我也沒聽見...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那個,酒拿來,我要喝。”


    姬良臣連忙狗腿地捧上酒罈,酒杯。安慰道:“阿雩別難過,沒了還可以再釀,不是?”


    蘇雩拿著大酒杯,死命往裏倒:“你可知道?那些我都封藏了多少年,有些久遠的能有數十年了,少的也有七八年了啊!”


    姬良臣也有些惋惜了,他更不敢說,他見到秦懷竹其實是拉著車下山的。


    結果他心裏想著沒說,蘇雩倒是明白,大口喝了一杯酒道:“阿臣別以為你不說我就不知道,阿竹那個貪心鬼,肯定一發現,有多少挖多少,肯定都搬走了......”


    姬良臣看著他一杯一杯泄憤般喝著酒,皺眉:“這事我也有責任,以後回去我親自給你釀,如何?你想要多少,就給你釀多少。”


    蘇雩拿著酒杯站起來靠著亭子的欄杆,望著他,眼睛裏水光瀲灩:“你?你會嗎?堂堂國主大人會嗎?就算會,你真願意嗎?不是為了哄我?”


    姬良臣聽著他有些孩子話的語氣,就算蘇雩再直白,也不是這樣子的。果然,那麽猛地飲酒,這就醉了?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他麵前喝酒時,蘇雩就隻是坐在一邊看著,原來是因為酒量淺嗎?


    “不哄你,一回雪晴我就去學,然後,釀給你喝,可好?”


    蘇雩探過來身子,靠近他,鼻息噴在他臉上,小聲說:“真的?”


    “真的。”姬良臣坐在欄杆裏的長椅上,看著蘇雩越來越朦朧的眸子認真說。


    蘇雩笑笑,靠著他坐過來,高舉著酒杯,望著,懶懶說:“其實,阿臣,我也並不怎麽喜歡喝酒,我隻是喜歡釀酒罷了,從前,釀給阿憶也就是我娘喝。後來,釀給阿竹喝。每當他們找我要酒喝時,我心情就會很好,懂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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