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吃了飯便回了江府。


    江伯是江家的管家,江家老爺是個商人,看準這兒的地理位置有商機便遷來這裏做生意,不想飛來橫禍,生意沒做成,卻在幾年前被滅門,當時,江家的雙胞胎被江伯抱出來玩兒,倖免遇難。江家老爺夫人都是善人,從不與人結怨,江伯想不通這禍事如何會找上江家,便流落在外,不敢回老宅。後來,蘇雩找到他們安頓他們重新住進江府,並保他們無事。那對雙胞胎便是小紅小藍。


    入夜,客房的燈還亮著,呈坐姿的身影透過紗窗朦朦朧朧映射出來。


    蘇雩敲了門,裏麵傳來姬良臣低沉清醒的嗓音:“請進。”


    蘇雩推門走進,徑直坐在姬良臣對麵的桌旁,又逕自地倒了杯茶,才緩緩開口,清冷的聲調:“姬國主,可是在等在下。”


    “自然。”這不是明知故問嘛,從在虞城第一次見麵到現在,總是半遮半掩的,是在考驗我的耐心嗎?


    “不過,還是不想說我是誰,解釋起來太麻煩,到時國主自會明白。不過,國主可稱在下‘阿雩’,‘風乎舞雩’的‘雩’,如此,在下便稱國主‘阿臣’,如何?”不鹹不淡清冷的聲音,卻說出如此...直接的話。


    “好,我不問你是誰,不過,我們很熟嗎?若我沒記錯今天是我們第二次見麵吧,那個稱呼未免太...親近了些。”姬良臣笑。


    蘇雩未答,端了白瓷杯,啜飲了口茶才道:“我一直覺得姬國主是一個最不像也最像帝王的帝王,不會在意稱呼這種末節。”


    此話不貶不褒,怎麽回答都不合適,於是也直接道:“那好,阿,阿雩可否告知你的目的,及你與蘇沂的關係。”


    蘇雩輕輕笑了,撚了杯子在手裏把玩:“終於到正題了,好吧,我的目的自然是幫你,與蘇沂的關係嘛,他是我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盡管之前做過假設,可聽到時還是不免震驚,不自覺道:“親哥哥嗎?為何我不知他有你這樣的弟弟。”


    “你不知的事多了,日後都會知道的,無論你願意知道還是不願意知道最終都會知道的。”蘇雩想起以前,不禁也有些悵然,起身走至窗前,抬頭望著那彎新月,背對著姬良臣道:“本來不想解釋的,但似乎不解釋更麻煩,算了,我還是說給你聽好了,不過,或許很殘忍,我隻說一遍,信與不信在你。”轉身,又重新坐在姬良臣對麵,仍舊是清冷的聲音,卻十分認真道:“阿臣,蘇沂,我哥哥其實已經死了,死在五年前,他從不曾背叛過盛荊,也從不曾背棄過你們的感情。而在齊越做了多年國師的蘇沂其實一直是我。”


    蘇雩等著回答,良久,仿佛時間都凝固了,才聽到姬良臣克製壓抑卻隱隱顫抖的否定聲音:“不是。”


    “是,我如何會詛咒自己的哥哥死。所以,和齊越的仗你還是認真些,不要想著以身犯險,蘇沂不可能來救你。”蘇雩的語氣接近冰冷。


    姬良臣古井般的眼眸裏疲倦無法掩飾。他是想要一個結果,來結束這六年的等待,卻絕不是這樣的結果。伊浩仁的話可以不信,可是蘇沂親弟弟的話呢,還能選擇自欺欺人的不相信嗎?可自欺欺人會好受些的話,人往往還是會自欺欺人。


    “不過,即使你是他弟弟,在沒有親眼所見之前,我還是不信。你說他不曾背棄過,我信。所以,我會拿下齊越,親自去看。”在說出這話時,姬良臣也恢復了該有的波瀾不驚。


    “好吧,隨你信不信,不過我確是來幫你的。還有,現在我的身份是清江對岸齊越軍營裏的軍師。”


    “幫我的條件?”


    “條件啊,也沒什麽條件,要說有的話,等你拿下齊越,在平城建都吧,我想看越淩傲(齊越王)成為階下囚的樣子,想看他唱戲的樣子,應該會有意思。”說著一個完全不符合他清冷氣質的笑浮現在嘴角,片刻消失,曇花一現般。


    “你那麽信,我能拿下齊越。”


    “是,我不但信,還堅信,你會讓越淩傲不得好死。”


    “是嗎?”反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不過,遷都卻不是那麽容易的。”姬良臣若有所思。


    “我又沒說一定要遷都,把清城當陪都也可以。”


    “如此,倒也可以,那麽,你想怎麽幫我?”


    “還沒想好,不過我這兒有齊越的軍事防禦圖,你要麽?”


    “暫時不需要,按我的原定計劃就很好,況且,你如何能證明那圖是真的。”


    “你還是不信我,不過,算了,反正也沒想讓你信。我們也隻是各取所需罷了。如此,合作關係倒是更好。”言罷,起身,想起什麽又坐下,道:“對了,阿臣,這一路倒是謝謝你對我家小孩的照顧。”


    姬良臣也想起那些孩子,無力感又來了。麵上卻笑道:“無妨。舉手之勞。”


    “那,以後也拜託你了。”


    “啊。”姬良臣愣了。


    “看把你嚇得,騙你的。”蘇雩輕笑一聲,抬腳跨出門檻。


    姬良臣剛回過神來,清冷的聲音從門外飄進來,說著完全不清冷的話:“阿臣啊,其實我的主要目的是想看看能不能讓一個對我哥哥死心塌地的人對我也死心塌地。”


    剛回過神來的姬良臣又怔愣了,這人,開什麽玩笑。


    良久,姬良臣搖了搖頭起身,蘇沂啊,你弟弟很有趣呢。


    是夜,姬良臣失眠了。往常,睡不著時,便拿了奏摺來批,自認是十分勤勞的好國主。可是,這兒沒奏摺,用心裏暗示法數了無數次‘我很困’後,還可以清醒地進行腦運動。無奈,隻好搬了椅子來到窗前,陪著月亮從西方慢慢落下,陪著太陽從東方漸漸升起,仍毫無睡意。就這樣,在窗前靜坐了一夜。


    而,蘇雩倒是像往常一樣,睡得風吹不動雷打不醒,一夜好夢。


    第4章 窗陰一箭


    天大亮,一夜無眠的姬良臣收拾了行囊,準備向清城出發,估計大半天的時間便可以到達。


    剛出門,便見江伯在井旁打水,回頭看到一身錦衣便裝的姬良臣便招呼道:“公子,這麽早就起了,先歇一歇,飯很快就做好了。”姬良臣不曾說明身份,江伯便把他當蘇雩的朋友招待。


    姬良臣道了謝,想吃了飯再走也不遲。也不知那蘇雩什麽時候會回齊越軍營,順便也可打探一下。


    江伯端了飯菜,隨身也在旁邊坐下,看著姬良臣沒動,便熱情招呼道:“快吃吧,一看你便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或許吃不慣我們這鄉村野味,不過還是得吃飽。”言罷,還夾了菜給姬良臣。


    姬良臣招架不住便端了碗,順便看似隨意問道:“那,阿雩他們呢?”


    “你是在擔心這個呀,不用管他們,他們還有的睡呢,一般不過了辰時(7點—9點)是不會起床的,等他們起了自己去做。”


    於是,姬良臣和江伯便先開動了,正吃著,卻見江伯使勁放了筷子在碗上,懊惱道:“哎呦喂,看我的記性,阿雩說讓我今天早點叫他,我給忘了,這平常不睡到自然醒是絕不起的,今天倒是奇怪。你吃著,我趕緊去叫。”言罷,匆忙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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