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怎麽操作來著?”


    從藿藿那裏離開之後,白罄還在擺弄景元給的手機,他想給景元發幾句消息,但當輸入法跳出來的時候,他又傻眼了。


    這什麽玩意?


    隨手按了半天,白罄終於磕磕絆絆地打出了幾個字來,點擊了發送後,他就將手機揣進口袋,歎了口氣:


    “好麻煩啊。”


    他伸手抓住院門的銅環,銜著銅環的青銅獸那發著紅光的瞳孔也由紅轉綠,大門“哢吧”一下打開了一條縫,白罄跨過門檻,回頭將大門關上。


    “白罄,曜青異種持明,前無名客。於半年前被羅浮將軍景元從羅浮鱗淵境內帶出……這些信息,對否?”


    說話的人似乎時日無多的樣子,說起話來有氣無力的,白罄回頭,景元常坐著的石凳上坐著一名藍灰色頭發的女子,對方雙目無神,麵容姣好,身上深藍色的短袍與黑紗交織,勾勒出胸前傲人的資本。


    她就這麽坐在那裏,看到白罄注意到她時,女人才緩緩站起身來:


    “小女子乃是十王敕使寒鴉,列名拘、鎖、刑、問四位判官之末,多得十王賞識,能執掌天筆,錄罪判罰。”


    十王司的判官啊……


    突然出現在自家院子,還真是有點不禮貌。


    但想到上次見到那個小冥差突然消失,他就對此見怪不怪了。


    “你好。”白罄淡淡地打著招呼。


    “今日前來,乃是奉十王敕命,接引名為‘白罄’之持明族前往地府,麵見十王。”


    “容許你拒絕,但往後墮入魔陰,十王司將不遺餘力送你前去往生,屆時,可沒小女子今日這麽好說話。”


    寒鴉像是匯報工作一般,語速極快,話語間似乎絲毫沒有停頓一般,她眼下的黑眼圈很重,蒼白的皮膚像是一具屍體,陰森森的樣子讓後麵那句堪稱威脅的話語都變得恐怖起來。


    白罄卻聳了聳肩:


    “多謝寒鴉判官。”


    “無妨,職責所在。”


    寒鴉顯然不吃他的客套話,她手中的所謂“天筆”在白罄的身上點了點,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輕了許多。


    接著,寒鴉如同鬼魂一般穿過了白罄的院牆,還伸出了一隻手,往自己身前招了招。


    白罄的身軀像是被一股巨力拉扯著,極為被動地跟在了寒鴉身後,像是被接引的亡魂一般,給了白罄一種“投胎轉世”的錯覺。


    處在這種狀態下,周圍的一切景色都變得像是建築師筆下的藍圖一般,隻剩下虛浮的線條,唯有前方有一抹淡淡的光點,白罄猜測那或許就是所謂的“地府”。


    “若是被十王選中,還望你能記住這裏的路,但不許外傳。”


    一路上的沉默沒有維持多久,就當白罄快要睡著的時候,寒鴉開口道,將他的困意驅散。


    “嗯嗯。”白罄敷衍地點頭。


    “持明的肉身輪回,卻能在離去前將記憶和罪業付於古海,實在令人豔羨,不過你似乎與別的持明不同……身上背負著自極遠極遠的歲月中流傳下的重荷,光是看一眼就叫人透不過氣來,寒鴉對此感到好奇。”


    這個麵癱判官突然說了一大串話,讓白罄有些意外:


    “看了一眼?你什麽時候看的?”


    “就在這支筆點在你身上的時候。”


    寒鴉取出自己的毛筆:


    “這是冥讖(chèn)天筆,小女子乃是‘問’字部判官,擅長用夢占之法讀取犯人的因果罪愆,而後以‘冥讖天筆’書寫業報判罰。”


    “所以,我是犯人……?”


    似乎沒料到白罄會問這種問題,寒鴉沉默了一會,才開口:


    “可以是。”


    白罄:“……”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可否容許我用夢占之法探查你的過往,別擔心,對你沒有任何危害,可以說是小女子的私人心願。”


    “隨便你。”


    白罄扯了扯嘴角,過去的很多事情,連他自己都有些想不起來了,他的輪回與其說是失去記憶,不如說是給了記憶一個破繭而出的過程。


    像是持明族的新生一般,慢慢地從卵中蹦出來,大家才知道這個持明到底長什麽樣。


    他的記憶也是如此。


    或許隻有在完全破殼而出的那一刻,過往的哀傷、喜樂、憤懣、痛苦才會猛然出現在他的腦海。


    想讓這個寒鴉試試水也不是壞事,至少讓自己有所準備。


    “多謝,小女子會記住你的善舉。”


    寒鴉低聲道。


    嘿,她還得謝謝咱呢。


    見到白罄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判官又開始沒話找話:


    “好奇為何我會帶你像這般飄飛嗎?”


    “不好奇。”


    “行走於死者的領域,判官們會用一些特殊的法具幫助其更方便地來往諸界,寒鴉所用的冥讖天筆正是其中之一,冥差多是用招魂燈,若是換作仙舟之外的說法,大概是一種將人身化作模因這類虛擬物質的存在。”


    “運用此物需穩定心神,否則極易迷失。”


    白罄明明說了不好奇,但這位判官還是口若懸河,本以為是個很難相處的人,但最後白罄才發現這女人是個話癆。


    所幸有她在,這一路也不算是無聊,等到雙腳切實接觸到地麵的時候,周圍的景象才變得正常起來。


    寒鴉的身影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了,周圍一片黑暗,隻有一盞幽幽的深藍色冥火在半空中閃爍:


    “白……罄?”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十王?


    一團鬼火,認真的嗎?


    “見過十王……”白罄拱拱手,結果這鬼火原地轉了一圈,照亮了周圍。


    是一座血紅色的小橋,而橋下則是粘稠的鮮血,如血般豔麗的彼岸花開滿了河岸,襯托著白罄白皙的麵龐都在發紅。


    “不是十王啊……”


    他不由撓了撓頭,跟著那鬼火走上了橋。


    “踏過奈何橋,便是已死之人,需斬斷世間因果,汝是否願意?”


    深空中,傳來了這樣一道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奈何橋下的血紅色液體不由翻騰起來,周圍傳來詭異的囈語,使得白罄瞳孔微微一縮,喃喃道:


    “五險一金呢?月薪呢?工作環境和工作待遇如何?同事相處融洽否?”


    那道聲音:“……”


    你神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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