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望向他,廚房燈光明亮,照得他麵部表情一覽無餘,是堅定,是執著,“我不離婚。”“不可能。”沈嶼觀隱隱按捺不住暴躁沸騰的信息素,他理解不了,宋卿這麽做意義何在,他們的婚姻名不副實,徒有一具空殼,他到底是在執著什麽。宋卿撐起虛脫的身體,隔著料理台與沈嶼觀對望,“先生,你若不介意沈家醜事天下皆知,就盡管提離婚,我攔不住。”沈嶼觀同宋卿對視,暗潮湧動,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宋卿,你確定要這麽威脅我?”宋卿暗暗扶住台麵,盡力讓自己看上去有底氣,“您說的,會滿足我的要求。”宋卿的這付模樣,猛然讓他想到了在宋沅的墓碑前,宋卿的聲嘶力竭,自己的慚愧內疚,這一切莫名地連起了個圈,錄音筆出現的時機,與宋卿突然提到想去岐山的時間點,不謀而合,他無法不把兩者聯想到一起。他不由地語氣冷了下來,“岐山上的哭,是為了今天這一出?”宋卿覺得他聽不懂沈嶼觀在說些什麽,錯愕地瞪大了眼,如同生鏽的機器,稍微運作一下,都要轉動摩擦許久,他不敢置信地問,“你這麽想的?”“不是嗎?為了不跟我離婚,你算計到這種地步。”宋卿此時的驚訝在沈嶼觀眼裏更像是另一出戲。誅心之語,不過如此。宋卿覺得眼前一陣模糊,他扶住料理台,良久,緩不過神來。“沈嶼觀,”宋卿的靈魂都被他這短短幾句話,踩碎在了腳底,他聽到身體裏有一道聲音這麽問道“在你眼裏,我就這麽賤?”第十七章 手指尖顫抖,嗓子眼冒出了腥甜味,那道聲音嘶啞都不成樣子,依舊還在問,“在你心裏,我就這麽賤?為了威脅你,甚至能拿孩子來當籌碼?”沈嶼觀怔往,宋卿空洞的聲音,字字泣血,他似乎把宋卿推到了一個斷崖殘壁上,隻要他說個是,宋卿就能跌下去,摔得血肉模糊。憤怒的情緒霎時偃旗息鼓,沈嶼觀回味過來,他說的過頭了,宋卿那怕自己墜入無間地獄,也不會拿宋沅當救命稻草。“對不起,是我失言了。”“沒有,”宋卿搖頭,步步後退,他慘白地笑著,嘲諷道,“你說的沒錯,就是在演戲,這籌碼夠嗎?”他道,“不夠的話,還有爺爺。”“宋卿!”沈嶼觀低喝,他無力地撐住額頭,“你好好冷靜一下,現在我們不適合交流。”“還有什麽好談嗎?”宋卿疲憊地轉過身,他筋疲力竭了,他連看一眼沈嶼觀的欲望都消失殆盡,他步伐蹣跚地往二樓走去,“我的要求就這麽多,選擇權依舊在你身上。”身後是寂靜,他等不到沈嶼觀的回答,先一步回到了房間裏。許久,窗外傳來跑車的轟鳴聲。再過了很久,床頭櫃上的手機屏幕亮起。詐騙犯:我同意。等看到這條消息,已經是翌日中午,錄音筆還躺在料理台上,沒人拿走,宋卿把東西拿起,走到書房,壓在了離婚協議書上。從那之後的小半月裏,宋卿再沒見過沈嶼觀。宋卿吃完午飯,無所事事地坐在陽台,點燃了一根又一根的煙,初夏的風攜來花香,吹得人暖洋洋。當初買下這幢別墅的理由,就是因為景色宜人,環山依湖,是個休養的好地界。他在煙霧的繚繞中,看到了一個妙齡女孩在不遠處的草坪溜狗,溜得是隻中型金毛犬,養得皮順毛亮,舌頭哧溜著吐在嘴邊,可愛極了。女孩解開了牽引繩,金毛撒了瘋似的繞著她搖尾巴,似乎是在等著她拿出什麽東西。果然,下一秒女孩從背包裏拿出了飛行盤,朝遠處扔去,金毛看著遲鈍,但反應神速,在飛行盤脫手的那一刻,金毛就撲了出去。金毛叼住飛行盤,撒歡奔回來,繞著少女腿邊,用尾巴一甩一甩地求誇獎,宋卿望著她們一人一狗這樣好幾個來回。倏忽,一隻髒兮兮地流浪狗撞入了視線,流浪狗彷徨地繞了個圈,眼神一刻不停地望住金毛和女孩,宋卿猜流浪狗在羨慕金毛。流浪狗突然小心翼翼的走上去,仿佛是想玩一下那個飛行盤,瘦弱的狗爪子才伸過去一下,金毛看見了它,衝著它低吼,它立馬縮了回來,垂頭耷耳的跑到了離那邊最遙遠的地方,臥趴下來靜靜看著,一步不敢上前。宋卿忽然想到了曾經的自己,拚命表演著絕活,搖尾乞憐,希望沈嶼觀能看到,收留他,給他一個家。他何嚐不是一隻流浪狗。他打開冰箱,拿了根火腿出家門,走向流浪狗。流浪狗看得出神,一時間都沒注意到旁邊多了個人類,最後是火腿的香氣引誘地它望向宋卿,宋卿將火腿遞到了流浪狗麵前,流浪狗害怕的倒退,卻也不走遠,濕漉漉的眼睛一會望向宋卿,一會看向他手裏的食物。宋卿不著急,就靜靜地蹲在草坪邊,把火腿腸往前遞了遞。流浪狗猶豫了半刻,終是忍不住誘狗的香氣,跑過來咬下一小口火腿腸,害怕的護著,小心翼翼的吃了起來。宋卿不做多餘地動作,隻等他吃完了,又遞上去,費了好些功夫,流浪狗才將這根火腿吃完。流浪狗許是知道了宋卿不會傷害他,遲疑著將頭蹭向宋卿的手心,柔軟的毛發帶著溫暖襲滿了宋卿的心。宋卿原本隻是想喂根火腿而已,但看著流氓狗依賴的模樣,宋卿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他沒在這附近看到過流浪狗,而他難得坐在陽台抽一次煙,卻碰上了,算是緣份,宋卿輕聲道,“小東西,你願意跟我回家嗎?”流浪狗像是聽懂了,對著宋卿瘋狂搖尾巴。“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宋卿也不嫌髒,抱起他,打車去往最近的寵物醫院。流浪狗相當通靈性,一路上安靜地趴在宋卿的懷裏,不叫也不亂動。一番檢查完,已經下午四點了,流浪狗雖然瘦弱,但一點毛病都沒有,寵物醫生給它洗完澡,宋卿才發現這是隻雪白雪白沒有一絲雜色的土犬,宋卿揉著狗頭,誇道,“長得這麽白,就叫你大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