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瀾在林蘇小墅又待了一上午。


    身為哥嫂的林然和蘇清顏兩人陪著包子打打撲克、看看電視,隨意閑聊天。


    一切都顯得輕鬆如常,讓人感受不到半點異樣。


    中午。


    在家裏吃過飯後安瀾準備告辭離開,大三臨近期末,學校那邊要忙碌的瑣事還有很多。


    臨走前還拉著蘇清顏的手戀戀不舍:


    “嫂子我下周有時間的話再來玩啊——”


    蘇清顏欣然點頭:


    “好啊。”


    “下周再來玩狼人殺。”


    一句話。


    瞬間讓安包子同學小手觸電一般嗖一下抽回來:


    “那什麽我突然想起來下周我可能有事不一定來得了——”


    “走了走了拜拜!”


    轉身就落荒而逃。


    蘇清顏和林然對視,小情侶兩人忍不住默契一笑。


    林然看看門口,再轉頭看向自家女友:


    “我送包子去打車。”


    “馬上回。”


    蘇清顏點頭:


    “嗯,注意安全。”


    ……


    送安瀾上車離開。


    林然很快回到林蘇小墅。


    推門進屋的時候,看到蘇清顏正坐在客廳沙發上,開著電視。


    電視屏幕畫麵裏播放著另一個新聞台的新聞,依舊是關於靈泉山那場山洪的災難記錄。


    畫麵中是山洪暴雨過後一片狼藉破敗的村落。


    殘磚斷瓦。


    消防隊員們在處理收拾殘骸,一旁還有不少其他村失去親人的村民們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那哭聲讓人聽得難受,心情發慌。


    蘇清顏怔怔看著新聞畫麵,有些恍惚失神。


    林然走過來,在自家女友身旁坐下,輕輕握住對方的手,低聲安慰:


    “別想太多。”


    “我們已經做得很好了。”


    蘇清顏輕輕點頭,努力微笑一下:


    “嗯。”


    “已經很好了。”


    兩人都努力振作著,相互安慰鼓勵。


    不希望對方感受到自己的複雜沉重心情。


    但。


    雖然口中說著相同的安慰開解話語。


    兩人心中卻都明白——


    【其實。】


    【本可以做得更好。】


    ……


    靈泉山,暴雨夜,山洪。


    作為重生者,這一場天災其實在前世新聞上便有過聽聞。


    隻是時隔久遠,兩人各自都有些遺忘了災難發生的具體地點和時間細節。


    雖說那天夜晚在危急關頭。


    兩人及時醒悟。


    爭分奪秒之下,將平頂村和希望小學的村民、孩子們及時撤走下山。


    已經是天大的一場功德。


    可當此刻、看著電視新聞播放的山洪導致其他村落的傷亡畫麵。


    依舊還是讓人止不住心情沉重。


    前世。


    這一切僅僅隻是電視新聞和報紙上的記錄。


    當哭聲在遠處時。


    聽起來終歸讓人難以感同身受。


    而這一次……


    他們身處其中,親身經曆體會。


    才意識到這天災的可怕和恐怖,以及給人們帶來的無力與絕望。


    ——這還僅僅是一片山區的小範圍山洪。


    ——傷亡不過數十。


    而上午看新聞時、安瀾那不經意隨口發出的一句感慨。


    才是真正讓身為重生者的林然和蘇清顏,兩人的心髒狠狠被砸中、倏然揪緊顫抖了一下。


    如今是2008年的四月。


    一場靈泉山的山洪,隻在南省範圍內掀起波瀾。


    而不久後的五月——


    卻有一場國殤。


    ……


    這一夜。


    林蘇小墅的主臥房間內。


    沒有旖旎曖昧。


    床上的小情侶兩人隻是靜靜相擁而睡。


    而在彼此都看不到的角度,兩人卻又都忍不住睜開眼,難以入眠。


    彼此懷揣著相同的心事。


    即便明知不可能。


    卻還是止不住生出那個念頭——


    【倘若那場震驚寰宇的災難當真到來。】


    【我是否……】


    【能做些什麽。】


    ……


    第二天,周日。


    清晨醒來,林然和蘇清顏兩人臉上都帶著徹夜未眠的困乏倦意。


    隻是相互對視時,又都努力裝作輕鬆模樣,不想讓對方擔心。


    可心頭那份凝重卻始終懸而未散。


    哪怕經過一夜思量。


    他們的心中依舊遲遲難有定論。


    在那樣的浩蕩天災麵前,個人的力量何其微薄渺小。


    凡人之軀。


    豈能與自然的偉力相抗?


    那甚至都已經不是螳臂當車,超出了不自量力的範疇。


    即便個人有心想要去做些什麽,但難道真的就能做到什麽?


    如何做。


    如何能讓人相信?


    草率莽撞的舉動不但起不到作用,甚至可能引發更大的恐慌。


    更別提如果真的做了些什麽——


    在真正見效之前。


    又該惹來多少的驚疑和揣測非議?


    該如何對人說明,如何解釋?


    這其中紛繁複雜的千思萬緒幾乎成了一團亂麻,讓人哪怕隻是試著去想一想,都止不住要心生頹然無力。


    但。


    想到那場親身經曆的浩蕩山洪。


    還有那新聞裏播放的令人心顫的災後畫麵。


    卻又讓小情侶兩人心中生出一種不甘。


    正因為這份不甘。


    所以。


    便輕易不肯放棄。


    ……


    這天夜晚。


    林然和蘇清顏去了海邊散心。


    兩人脫了鞋襪,光著腳走在海邊的沙灘上。


    走累了。


    在沙灘前就地並肩而坐,看著遠處的大海放空出神。


    海風吹拂,送來徐徐的涼意和陣陣波濤。


    讓人漸漸心神安寧。


    兩人就這樣看著大海出神,彼此間都沒有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


    “林然——”


    “阿顏——”


    兩人同時想要開口,然後又同時停住,轉頭看向彼此。


    林然笑了一下:


    “你先。”


    蘇清顏“嗯”了一聲,轉過頭再次看向遠處的海麵,輕聲開口:


    “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去做。”


    林然聽得微微怔住:


    “什麽樣的事?”


    蘇清顏想了想:


    “很難的事。”


    “難到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好,甚至都還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林然問:


    “——有什麽我能幫你的麽?”


    蘇清顏輕吸一口氣,搖頭:


    “不行,這件事隻能我自己來。”


    林然頓了頓,看向蘇清顏:


    “如果不做,會怎麽樣?”


    這次輪到蘇清顏頓了一下,又想了想,然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不做——”


    “這裏會過意不去。”


    這個瞬間,林然心頭微微觸動了一下。


    再次看向麵前女友時,他已經微微笑起來:


    “那就去做。”


    “不論如何,對得起自己的心意就好。”


    說話間,他已經將蘇清顏的手輕輕握住:


    “無論成敗,不管結果。”


    “我會陪著你。”


    感受著手掌傳來的溫暖,迎上麵前林然的溫和目光,蘇清顏隻覺得心情也莫名變得安寧起來,點頭:


    “嗯。”


    隨即她想到什麽,又看向自家男友:


    “你呢?”


    “剛剛想說什麽?”


    林然再次笑了笑:


    “沒什麽。”


    “我想問的……也已經有答案了。”


    蘇清顏再次“嗯”了一聲,沒有追問。


    小情侶兩人並肩而坐,相互間牽著手,感受彼此掌心的溫暖。


    沒有再多做交談。


    但仿佛各自的心結和猶豫遲疑。


    在這一刻。


    已經悄然破開,做出決定。


    月光如水般落下,將海邊席地而坐的少年少女身影映照在沙灘上,依偎纏綿。


    徐徐海風中。


    送來兩人的最後幾句對話:


    “林然,接下來一陣子,我應該會比較忙。”


    “——嗯,我也是。”


    “那,一起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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