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家寨是待不下去了,秦譜名也不辭而別,剩下的一行人合計著先進城歇腳。可等到了客棧門口,孟宛龍突然止住腳,似乎是想起件要事,著急要走。


    “三爺爺,什麽事這麽急,歇一天再走吧。”小玫竭力挽留,心裏想的是怎麽騙他教自己八卦訣。


    可孟宛龍死活不答應:“真是老糊塗了,差點忘了掌門師兄的法旨,誤了事不得被他打死!後天之前得趕回去,不能耽擱了,我現在就走。”


    “老不正經,”冷逸雲說,“你有傷在身,我看你是趕不回去了。”


    孟宛龍拍著胸脯說:“我閑塵居士是誰,你太小看我了!你們快進客棧歇著,看我孟宛龍,日行一萬八千裏,今夜回在太清觀!”說著話,翹首東望,自信滿滿,仿佛那太清觀近在眼前。


    冷逸雲忍俊不禁,朝麵前這客棧努努嘴,說:“真有本事,翻一個看看!”


    孟宛龍抬眼一瞧,客棧上下兩層,三丈來高。擱在平日,翻過去易如反掌,可昨晚受傷過重,心裏沒譜了。怎奈誇下了海口,可不想招人笑話,便賭氣道:“這就想難倒我?讓你們開開眼!”


    話畢,跺地一腳踏出玄光,墊步淩腰離地而起。半空將腰輕扭,一掌拍在屋簷上,就翻到了客棧後麵,不見人影。連同過往路人在內,誰見了都大聲叫好,隻有冷逸雲心裏奇怪:“老不正經傷得不輕啊,怎麽還這麽利落?”


    客棧後麵是條臭水溝,客棧和附近幾戶人家,穢物汙水,甚至是廁水,都傾倒在裏麵。水溝泛著令人惡心的深褐色,漂浮著飯渣爛果,還有各種不成形的垃圾。平日裏,根本就沒人會來這兒,所以那“撲通”一聲也就沒人聽見。


    孟宛龍嗆了幾口髒水,狼狽地爬出來,呻吟不止:“哎喲喂,我這老腰啊!大風大浪了一輩子,差點死在小丫頭兩句話上!”渾身衣服裏外濕了個透,惡臭刺鼻,孟宛龍直叫倒黴。囊中羞澀買不起衣裳,還得先找個敞亮通透的地方晾幹。


    他剛走出十來步,卻覺得不對了,身後有人跟著!


    孟宛龍先是裝作沒注意,鎮定自若地走著。沒幾步,到了個巷子口,轉身就朝裏跑。


    跟著他的那些人拔腿急追,個個亮出兵刃。可這時,卻見孟宛龍又嬉皮笑臉地從巷子裏一步一步退了出來,嘴裏說著:“瞧你,怎麽改了行當了,你不是晚上才出來殺人嗎?”


    把孟宛龍逼出來的人,身材上倒不算魁梧,樣貌也稱不上凶狠,隻是那一雙細長的眼睛,凶光流露,像刀一樣割在人身上,讓人見了就膽寒。隨著他的出現,先前追在孟宛龍身後的人都立住了腳,有的還畏怯地退了幾步。


    “閑塵居士,久仰久仰!晚輩時運不濟,今年總是走個背字。先是在臨洰,讓人把老窩端了,差點連命都搭上。好不容易在狄家寨混到個差事,可這捧到手的鐵飯碗,又讓你們給砸了。我要是再不變變規矩,可就得餓死嘍。”


    孟宛龍強顏歡笑:“哪能啊!憑你血鷹的身手,到哪不都能吃香的喝辣的。我也是一窮二白,想劫財,你也得找個富人家啊。”


    “老頭兒,這就上路了,別裝糊塗。我不為錢財,就為出口惡氣!”血鷹說著,拳頭捏得咯咯響,滿麵殺意。


    當初在臨洰,血鷹暈厥,隻剩了半口氣。施轍也沒留神,隻當他死了。後來血鷹醒來,知道三聖堂覆滅,隻好另尋投奔,就來在了狄家寨。


    說起來,孟宛龍的本事其實要勝血鷹一籌。可他渾身的傷,現在要是血鷹想殺他,那是十拿九穩的事。血鷹也看出孟宛龍神色不佳,雖是勝之不武,但也不屑顧及那些說道。


    “善哉善哉,給貧僧個麵子,饒他一命,日後有用。”說話聲低沉陰森,似乎就在耳朵邊,卻隻聞其聲不見其人。血鷹心驚,四下張望,總算在十丈之外看見有人走來。


    “對了,是貧僧在跟你說話。”血鷹聽這聲音,像是說話那人就趴在自己耳邊,再看看其他幾人,似乎誰都沒有聽見。


    千裏傳音訣!血鷹心驚,這訣法原來並非傳聞。曾聽人說起,這訣法是催動元力發聲,不經外界,直達對方腦中。而能施展此訣的人,修為自然是深不可測。


    血鷹警惕地看著來者,不敢輕舉妄動。等那人走到近處,隻見他生了張冬瓜臉,腦袋上長了一圈頭發,隻在正當中禿光鋥亮。一雙招風耳,眉眼口鼻歪歪斜斜,擺在褶褶皺皺的臉上。再加上麵帶憨笑,一身鬆鬆垮垮的僧袍,甩著兩個大袖子,顯得很是滑稽。


    “你是什麽人?”血鷹冷冷地問。


    那人衝孟宛龍合十拜了一禮,才答話說:“你不認得貧僧是誰,貧僧卻認得你是血鷹。真要論起來,貧僧可算是閑塵居士的老鄰居了。”


    孟宛龍臉色難看起來,道:“太清觀僻處荒山野嶺,可沒什麽善鄰啊。你這禿子,是血天宗的?”


    “正是!血天宗,笑彌勒薛昆,說的就是貧僧了。”那人笑顏不改,可話腔還是陰冷徹骨。


    血鷹從沒聽過什麽血天宗,更不曉得薛昆這號人物。而薛昆會意一笑,說:“你不知道也是自然,除了本宗的人,就沒怎麽有活人知道了。”言外之意,知道血天宗的外人,都會被滅口。


    薛昆又道:“你也算得上好手,再者你血鷹姓血,我血天宗也姓血,有緣啊。依貧僧看,你饒居士一命,咱們一道回血天宗,保你榮華富貴,錦衣玉食!”


    “我要是不和你去呢?”血鷹如此問道,而那些追孟宛龍的人早就搶著說:“大爺,您看我們本事也不賴,跟著您混口飯吃吧!”


    薛昆仿佛是剛剛看見他們,麵色為難地拍著他那禿腦袋,說:“唉,你們命不好,知道了血天宗的事。罪過啊罪過,貧僧失禮了!”也沒見他做什麽手腳,袖中毫無預示地掃出青芒,將那些人攔腰斬斷。被腰斬不能即死,半截身子還在掙紮著亂爬。眼睜睜看著自己五髒六腑滿地流淌,隻能絕望地慘聲叫喊。


    血鷹本人就是殺人不眨眼,可他再陰狠,也是一招致人死命。而這笑容可掬,滿嘴善言善語的薛昆,手段之毒辣,竟足以讓血鷹驚駭。


    孟宛龍和血鷹都青著臉,隻有薛昆依舊笑吟吟地說:“這些雜碎,吵得貧僧心煩,借一步說話如何?血鷹大俠,你不會不和我去吧?”


    血鷹冷笑:“不和你去,還能有活路嗎?”


    薛昆道:“貧僧早就說過了,大俠你是聰明人。”


    血鷹瞧了瞧孟宛龍,說:“這個老頭兒,不是也知道你們血天宗嗎?”


    “宗主正為此事犯愁,所以才要請閑塵居士做客。”薛昆答道。


    “好啊,好啊!看來我孟宛龍,是要陷在青陽山血天宗了!”孟宛龍朗聲大呼,薛昆笑容僵了一下,說:“居士自重啊,這麽大吵大叫,未免失了身份吧。”


    孟宛龍說:“承蒙貴宗宗主抬舉,老道我這是高興呢。青陽山的路我熟,咱們走吧!”說完,好整以暇邁步便走。


    客棧之中,啟蠻剛剛進門,猛地打了個哆嗦站得直挺挺的。幫著他拾掇屋子的冷逸雲嚇了一跳,罵道:“挺屍啊你!”


    “你這罵誰呢!”小玫拉著祝宛熠進屋,聽見冷逸雲的話,很是不快。再等看見冷逸雲正忙活,小玫又說:“我拉著嫂子來,就是幫我哥收拾的,你讓開。”


    祝宛熠一聽不樂意了:“你拉我來是要幫他收拾屋子?我不幹,你鬆手!”


    小玫心道:“真是沒頭沒腦,看不出來那小狐狸討好我哥啊?”於是把祝宛熠拉到旁邊說:“嫂子,就算你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也得清楚自己才是我哥的原配啊。她個小狐狸插一杠子,你就不覺得礙眼?”


    祝宛熠嘟囔:“你哥那愣頭愣腦的,我怎麽看上的他?”


    “是誰親口跟狄炎說,姑奶奶就中意愣頭愣腦的?”蘇欽宇說著,也進了屋。


    這下屋裏熱鬧了,隻有啟蠻愁眉不展,說:“你們剛才聽見沒,三爺爺說他要陷在青陽山血天宗。”其他幾人你看我我看你,顯然誰都不曾聽到。


    “傻小子,怎麽神神叨叨的,你三爺爺人都走了,打哪跟你說的話?”祝宛熠不當回事,可蘇欽宇、小玫和冷逸雲都若有所思。見他們個個深沉,祝宛熠不自在起來,說:“你們合起夥來嚇我是不?要我說,這傻小子是在狄家寨裏累傻了。”


    “不對,”蘇欽宇說,“依我看,孟大哥是餓傻了。”


    小玫搖頭道:“我哥比黃牛都能吃苦耐勞,我覺得他是嚇傻了。”


    冷逸雲隻覺好笑,脫口而出:“難不成你們都不知道,元力渾厚的人,能聽到別人聽不到的?唉,真是白活了十多年。”


    蘇欽宇見他天真爛漫,並不計較。可祝宛熠和小玫,兩雙眼睛一起射向冷逸雲。冷逸雲心裏一寒,暗道:“好重的殺氣。”


    “丫頭,你說姑奶奶十多年白活了?怎麽,是笑話我失憶嗎?”祝宛熠說著就要撲上去,小玫趕緊拉住,說:“別跟小丫頭一般見識,她那是嫉妒。”


    “胡說!我……我有什麽好嫉妒的。”冷逸雲紅了臉,小玫說:“瞧你,臉蛋兒都紅了。可惜你心眼壞,不然我哥還能納個小妾。”


    “你再敢亂講!”冷逸雲動起火氣,屋子裏風卷塵土,搞得烏煙瘴氣。


    “打架?來啊!”祝宛熠和小玫異口同聲,火訣水訣齊催。


    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可眼下這台戲要真的開演,整個客棧都得遭殃。啟蠻和蘇欽宇攔在中間,七嘴八舌地勸著。


    “都是患難知己,別傷了和氣啊!祝姑娘還得拾回記憶,冷姑娘也受著傷。你們打起來,砸壞了東西不要緊,可萬一再傷著身子就麻煩了。”蘇欽宇說得苦口婆心,句句在理。


    要光是蘇欽宇勸,興許真就打不起來,可啟蠻說的卻是:“對啊,砸壞了東西得賠錢,要打出去打吧。”


    訣法齊發,三個女孩誰都沒事,蘇欽宇也躲得及時,卻慘了攔在當中的啟蠻。不過啟蠻皮糙肉厚,倒沒什麽大礙,隻是心裏難過,這家客棧是住不成了。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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