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口,看門的依舊是那兩個差役,駝背瘸腿,顯得疲憊不堪。


    “倒了八輩子血黴,碰上這麽兩個主!”


    “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要是大哥怪罪下來……”一句話未盡,這說話的就瞠目結舌,驚疑不安。另一個差役順著他目光看去,見一人正往衙門這邊走,分明就是先前跑掉的那個!


    兩個差役知道他厲害,不敢吱聲,動也不動地看他如何作為。啟蠻對他們倆視若不見,徑直走到鳴冤鼓前,不去碰鼓槌,而是舉起了拳頭。


    轟的一聲,整個衙門都顫抖起來。


    縣爺,即三聖堂總舵主蔣英雷,轉過屏風到了堂上。身後跟著十多個滿臉橫肉的惡漢,沒有一個是差役裝束。


    蔣英雷定睛觀瞧,堂下不憚不懼地站著個壯小子,手上還抓著半塊鼓麵。細看覺得眼熟,想了想,原來是先前抓的那個,於是喝問:“小賊!你竟敢逃獄,還來衙門口撒野,腦袋不想要了?”


    啟蠻把鼓麵往地上一扔,跺腳踏住,道:“我要不要腦袋不用你操心,還是看緊了自己的狗皮,別落得跟這鼓一樣的下場!”


    “你敢威脅本官?給我拿下!”蔣英雷身後閃出兩人,一左一右,出手分別是金訣火訣。啟蠻早就沒了憐憫之心,雙手混元歸,那兩人中招喪命。


    見到手下的死法,蔣英雷驚呼:“你是後土教的人!跟混元散人什麽關係!”


    啟蠻鄙夷地說:“混元散人?那是手下敗將!快把我施大哥放了,不然要你好看!”


    “大言不慚,欺我三聖堂無人嗎?”蔣英雷話音剛落,門窗外,屏風後,三十多人湧到了堂上,劍拔弩張,氣勢洶洶。


    還要用混元歸嗎?這招雖能製人死命,卻防不住明槍暗箭。現在的心境,讓啟蠻想到了更恰如其分的訣法。


    耳邊依稀響起祝宛熠的話:“這招熾業炎,靠的是將訣法與心中怒火相照應。對頭越讓你憤恨,訣法威力越大。練這個訣法,腦子裏想著自己最厭惡的人,肯定事半功倍。”


    若真如祝宛熠所說,越是憤怒,熾業炎練成得越快。那現在,當啟蠻前所未有地盛怒之時,修煉熾業炎會有多快?


    隻是一轉念,赤芒化為熾熱的業火,充斥了衙堂。火焰從每一扇門窗,每一道牆縫,噴湧出去,把整個縣衙大院都溺在翻騰的火海之中。啟蠻抬眼看見了堂上“公正嚴明”四字牌匾,心裏發笑,抬手間,烈火掀塌了房頂,自欺欺人的“公正嚴明”,飄散成滿天餘燼。


    蔣英雷等幾個會水訣的僥幸逃過一劫,退往後堂,其他三聖堂的人就沒那麽好的造化。隻要稍稍擦到點火苗,那火就像長了眼睛似的爬遍全身。輕點的被燒成皮開肉綻,半死不活;重點的則被當場燒死,麵目猙獰。


    好端端一個衙門,牆坍柱歪,轉眼隻剩斷瓦頹垣。屏風傾倒,後堂也被燒垮了半邊。案台、座椅更是缺胳膊少腿,處處漆黑。


    啟蠻心想,三聖堂也不過如此,何不先剿滅了這個總舵,再逼問大牢所在。於是抬腳往後堂走,去尋蔣英雷的藏身。


    前腳跨過門檻,火、土、金、水,雜七雜八的訣法一股腦打了過來。啟蠻早有防備,進門前就用混元歸護住了全身。撞上的訣法全都散成元力,被他納入體內。


    見訣法不頂用,三聖堂的人兵刃出手,亂刺亂砍。啟蠻的混元歸和熾業炎都不能收放自如,雖出手就是殺招,但在刀光劍影地壓迫下,也難免束手束腳。幾十個回合下來,三聖堂有死有傷,但啟蠻也添了新創。再加上之前的傷口也隱隱作痛,原本大好情勢逆轉直下。


    疲於招架之時,啟蠻餘光在屋裏掃了一圈,看見北麵靠牆有個長長的案幾,上麵的架子搭著一杆長槍。


    十八般兵器,就數長槍最讓啟蠻喜歡。以前能使寒冰刺的時候,他也是常常凝成冰槍施展。眼下正愁赤手空拳吃虧,這長槍簡直是雪中送炭。


    啟蠻猛催元力,暫時震開圍攻的人,快步衝到案幾邊去抓那杆槍。三聖堂的人見他此舉,哄然大笑,蔣英雷說:“那可是我三弟的玄鐵槍,憑你也想拿起來?”


    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啟蠻已經單手把槍提了起來,掂著分量。整條槍玄鐵打造,一丈長短,小臂粗細,少說也有百斤。槍尖一尺,爍爍寒芒,綴著真絲紅纓。槍身紋絡精致,正當間還嵌著顆鵝卵大的赤紅色晶石,瑩瑩閃亮。


    “稱手,稱手!”啟蠻連叫兩聲好,那長槍在他手裏猶如玄色長蛇,上下翻飛,水潑不進。三聖堂的人傻了眼,即使三當家自己使槍,也不見得能如此靈巧,這小子到底多大的力氣!


    啟蠻舞槍之時,四行元力也順著掌心注入槍中,槍身一時間絢麗斑斕。本來,純粹的元力殺傷著實有限,因而需要靠訣法來化用。但現在有了這杆玄鐵槍,對於元力渾厚的啟蠻而言正是如虎添翼。


    槍尖點過,嘯出道道元力,以摧枯拉朽之勢瓦解著沿途的一切。任蔣英雷愁破了腦袋,訣法傷不著啟蠻,拚殺勝不過啟蠻,如之奈何!


    三聖堂的人接連斃命,到最後隻剩下蔣英雷一人。身上體麵的官服襤褸不堪,手裏捏著個刀柄,刀身早就被玄鐵槍戳斷。走也不敢,不走也不是,兩條軟了的腿不停哆嗦。


    啟蠻收斂元力,長槍就地一拄,“當”的一聲,砸碎了地磚,槍尾沒進去一寸有餘。蔣英雷軟了膝蓋,堂堂三聖堂總舵主就這麽卑躬屈膝,跪地求饒。


    啟蠻心裏有過短暫的仁慈,但回想起捕快的死,心腸就立馬硬了下來,戟指斥罵:“好你個三聖堂,草菅人命的時候,沒料到會有今天的下場吧!”


    蔣英雷畢竟還有幾分傲氣,見啟蠻不打算饒他,便威脅道:“勸你別趕盡殺絕,我三弟知道了,叫你不得好死!”他語氣雖硬,兩個膝蓋還是軟綿綿地貼在地上,顯然外強中幹。


    啟蠻惱火,拔起長槍頂在蔣英雷的喉嚨上,喝問:“你那三弟在哪,我倒想會會他!”


    “有種就跟我走,我帶你去找他!”蔣英雷盤算著先穩住啟蠻,等和三當家碰上麵,就不難脫身了。


    但這時,後堂又來了個人,身材瘦長,步態瀟灑,星目劍眉,高挺鼻梁,鬥笠掛於身後,長劍提在手裏,居然是施轍!


    “施大哥,你怎麽出來的!”啟蠻驚喜之餘,不忘隨手一拳,打翻蔣英雷,這才迎到施轍身邊。


    施轍懶洋洋地說:“那種草紮的大牢,我一個噴嚏就掃平了。”


    蔣英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喊:“不可能,我三弟就在大牢那邊,怎麽能讓你逃出來!”


    施轍不屑地一笑,說:“拆大牢的時候,確實碰到了個有點能耐的。長臉,禿瓢,絡腮大胡,你口口聲聲說的三弟就是他吧。”蔣英雷一聽,心說不假,這的確是三當家。


    施轍見他不否認,輕描淡寫地說:“我沒留活口。”


    蔣英雷絕望地癱在地上,茫然自言自語:“三弟是天下數一數二的殺手,不可能就這麽死了……你一定認錯了,我三弟可是血鷹啊!”


    血鷹的名字啟蠻也是聽過的,傳聞他哪怕是去皇宮內院,軍營帥府,也能殺人於無形,想不到原來是三聖堂的人。施轍則漫不經心地說:“他就是血鷹啊,久仰。好了,要是沒什麽遺言,這就送你上路吧。”


    蔣英雷見他要下殺手,絕望地喊道:“你瘋了,我可是朝廷命宮,你還懂不懂王法了!”


    施轍冷笑:“你也配跟我提王法!看看自己的手沾了多少血,王法要真是頂用,你還能活到這時候?退一萬步說,就是當今皇上來了,你看他敢碰我根頭發!”


    施轍隻用了一根手指,青盲穿透蔣英雷的頭顱,在地上留下個黑洞洞的小坑。紅血白漿,灑得到處斑斑點點。啟蠻見狀,揪心的同時長舒了一口氣,欣慰地想,這下臨洰百姓終於能爬出苦海,那不知姓名的捕快朋友,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就這麽一錯神的時候,施轍回身一拳,打得他撞在牆上。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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