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湊到夢境裏的那個自己身邊,仔細去看那張化驗單上的字。


    ‘檢測到有大量可致人昏迷的藥物成分’


    ……什麽意思?


    夢境裏的‘諸伏景光’隻是看了一眼就放下了化驗單,轉而拿起一旁的照片。


    映入眼簾的先是一張模糊的監控截圖。


    拍攝場景應該是雨夜,隻能從上麵看出是一個白色的人影快速從監控下竄過。


    再之後是同樣的監控截圖。


    看不清的人影,隱約在心底被勾勒成了那個人的模樣。


    ……除他之外,沒有人能做到這樣。


    一旁的諸伏景光沉默的看著,直到夢裏的那個‘他’翻開最後一張圖。


    那是一個拍攝的大樹上的泥腳印。


    這個腳印很奇怪,不管是從發力點還是從形狀上來說。


    普通人是絕對做不到這樣的。


    “……這算是什麽證據?”


    諸伏景光聽到‘自己’這麽說著,然後將那一堆東西全部掃進了垃圾桶。


    泄憤的動作,實則為逃避。


    ‘他’不相信。


    眼前的畫麵扭曲變換,落進一大片樹林。


    天空暗沉,淅淅瀝瀝下著雨。


    周圍是來回搜尋著什麽的警員。


    “真是恐怖……”


    諸伏景光聽到路過的一個人這麽說著。


    他左右打量了一圈,先是看到了目暮警官,隨後發現了站在不遠處的風見裕也。


    不知道對方為什麽會在這裏的諸伏景光飄了過去。


    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那片警戒線之後的場景——一個碩大的坑洞。


    被炸彈轟過的土地一片焦黑,淅淅瀝瀝的雨水正在衝刷著,似是想要將僅存的證據銷毀。


    這是、發生了什麽?


    諸伏景光想到了剛才的‘自己’與安室透的談話。


    下一秒,像是佐證他的猜想一樣,遠處傳來有些淩亂的腳步聲。


    諸伏景光回頭,恰好看到穿著雨衣的‘自己’跟安室透穿過人群,跑到了那個大坑邊緣。


    見安室透回來了,風見裕也上前將剛才發現的東西一一匯報了一遍。


    殘留的監控線、秘密實驗室、非常規炸藥、恐怖的死亡人數……


    各種不合乎常理的跡象,似乎都在向諸伏景光訴說——就是他幹的。


    這絕對是雲閑鶴的手筆。


    “他不在這。”


    諸伏景光聽到‘自己’這麽說著,然後轉身離開了現場。


    場景再度變化。


    溫馨的客廳內,笑盈盈的勇者朝自己舉杯,朗聲說著:


    “光先生,幹杯!七夕快樂!祝我們的友誼長長久久!”


    不、不對。


    今晚的時候,對方分明說的是‘友誼長存’,而且時間也不是11:59.


    在碰杯聲中,靈魂狀態的諸伏景光有些痛苦的捂住額頭。


    他皺眉看著夢裏的自己喝下了那杯酒,然後當場昏倒、不省人事。


    寫著‘含有大量可致人昏迷的藥物成分’的化驗單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諸伏景光愣愣的看著扶住‘自己’的雲閑鶴,聽著對方輕笑著,語氣平靜的說:


    “晚安,光先生。”


    轟隆隆——


    暴雨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


    眼前的畫麵在短暫的模糊後再度扭曲,又化作成片的樹林。


    灰蒙蒙的天空低垂,雨點砸在臉上的觸感微涼。


    目之所及皆是人類軀體的斷肢。


    成片的鮮血似是潑墨藝術般塗在暗綠色的畫布上。


    厚重的血腥味姍姍來遲,不斷刺激著神經中樞,叫胃部一下下縮著,甚至想要嘔出來。


    可怖、宛若煉獄般的場景。


    乍然看到這副場景的諸伏景光手腳發麻、泛涼,像是被人強行掐住了脖子,發不出聲。


    那雙靛青色的瞳孔顫抖著,嘴唇泛白,無聲的喃喃道:


    發生了什麽……


    樹林和屍體並不能回答他的問題。


    “哈哈……哈哈哈!”


    嘶啞又斷斷續續的笑聲從背後傳來。


    諸伏景光僵硬的轉過身,看到了渾身沾滿血的、自己在夢境裏找了一整晚的人。


    對方的神情平靜又痛苦,偏著頭不願去看遠處的‘自己’跟安室透。


    諸伏景光聽到對方哀求的聲音:


    “別看我。”


    好像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一般。


    但少年似乎並不在乎自己這一瞬間的失態。


    那張沾著血的臉龐轉瞬又揚起笑容。


    諸伏景光看著夢境中的雲閑鶴強行蓋去了眼底的疲憊,嘶啞的聲音帶著解脫的快意:


    “馬上就會忘記了。”


    忘記、……什麽?


    等一下、閑鶴你要做什麽?!


    旁觀著的諸伏景光在看到雲閑鶴掏出來的、抵在心口上的匕首時,滿臉都是不敢置信。


    他想要搶走對方手上的刀。


    但是這場夢顯然並不想讓他參與進來。


    就算是遠處的那個‘他’也被不認識的人遏製住了動作。


    諸伏景光的腦子很亂。


    他聽到了安室透對那些人的質問,聽到了自己挽留的呼喊聲。


    聽到了雲閑鶴滿不在乎的厭棄——說自己不記得了。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這是你教給我的!你怎麽可能忘!”


    諸伏景光朝著夢境裏的人大喊著。


    刀子被換成了針管。


    諸伏景光伸手,企圖阻止對方將那管不明液體注射到身體裏。


    但是夢裏的雲閑鶴聽不到他的話。


    夢裏的‘他’被捂上了眼睛。


    看不見那雙暗沉下去的異色瞳裏的決絕和死誌。


    為什麽!


    “這不是你的錯!停下!住手!閑鶴!不要這樣!”


    諸伏景光朝著夢裏的雲閑鶴大喊著撲過去。


    下一秒,身體傳來一陣強烈的失重感。


    砰、咚!


    “嗯、嘶——呃……”


    碰撞聲與尖銳的痛感同時傳遞到大腦。


    半夢半醒的諸伏景光倒在床跟床頭櫃之間的空隙裏,一時間掙紮不出來。


    因為恐懼而砰砰作響的心跳聲充斥著耳膜。


    諸伏景光用力眨了眨眼,黑暗中的視線勉強通過滲透窗簾的月光聚焦到天花板的燈罩上。


    撞到床頭櫃的疼痛感和還未消散的酒精帶來的眩暈充斥在腦子裏,攪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冰涼的地板喚醒了幾分理智。


    諸伏景光扶著被撞到的腦袋,掙紮著從地上坐起身,有些迷茫的看著四周。


    這是、臥室?


    他怎麽……等一下、閑鶴!


    想起什麽的人掙紮著起身,踉蹌的朝外走去。


    在夢境中熟睡的勇者上一秒還感覺自己正躺在一片輕飄飄的雲朵中。


    下一秒,他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死死纏住了他的胳膊,要把他拖下去摔死!


    美夢變噩夢讓少年痛苦的皺起眉頭,下意識就要出拳打死這個敢纏住他的東西!


    【大大,諸伏景光來了。】


    適時的提醒讓揮出去的拳頭在半路收了力氣,最終軟塌塌的捶在了諸伏景光的肩膀上。


    “嗯——?光先生?”


    “不要死……”


    “…?”


    半夢半醒的雲閑鶴迷茫的眨了眨眼。


    ‘113,我怎麽什麽都看不到?我瞎、…哦,對,我是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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