蓧然小姐有折騰人的心思,但最後的落腳點,還是合情合理與蘇遷見麵,畢竟最開始她決定嫁入侯府求的不也是這個嗎?


    也許其中還有一點,那就是看著心慕的人為自己忙上忙下,情緒因為自己隨口說的一句話而起伏變化,她那顆被傷過的心會漸漸添上些滿足感。


    偶爾,事情太過過分的時候,雁熙就會主動上前,請纓和蘇遷一起,分擔些他的重擔。


    每每這時,蘇遷就會向她投來一個感激的眼神。


    對此,雁熙表示接受有愧。


    她幫忙,一是為了打斷兩個人的相處,自己摻和其中,蓧然小姐就能收斂一些;


    再就是有些同情的心思作怪,畢竟蘇遷是被牽扯到的,自己能照顧一點就是一點。


    就好像現在,季蓧然又開始折騰起人了。


    “大嫂,您讓人急匆匆叫我過來,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嗎?”


    蘇遷看著並沒什麽大礙的人,問道。


    季蓧然頂著人疑問的眼神,不急不忙地讓善雪上前,遞了一個信封給他。


    蘇遷打開信封,裏麵是一張信紙,上麵隻寫了三個大字——千佛山。


    他拿著紙翻來翻去,都沒有別的信息,心裏的疑惑更添了一層。


    “大嫂,這是……”


    “聽聞最近千佛山來了位神醫,擅長各種疑難雜症。近來我的身體是好了不少,可病根是從娘胎裏帶下來的,到現在也有了不少損傷。便想著二郎能不能請他下山來為我看看身子情況。”


    季蓧然輕描淡寫地說著,好像這並不是什麽複雜的事情。


    蘇遷想也沒想,就準備答應,名醫或是藥師,隻要對大嫂的病有用,自己費些力氣也不值當什麽。


    “小姐,您說的是李崇壽李神醫嗎?”


    雁熙開口問了一句,蘇遷臉色驟變。


    李崇壽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名醫,他的名聲傳遍全國,傳言,他敢從閻王手下搶人。


    行醫幾十年,還沒有他救不了的人。


    這樣的人,名聲極大,連宮裏的皇帝都是看重不會為難的。


    他也不缺錢財名利,行蹤詭異,性子更詭異,想得到他的出手,不是一般的難。


    蘇遷皺了皺眉,有些為難,不是他不願意為大嫂求藥,實在是他也想不到,自己可以靠什麽打動這名神醫的心。


    “咳咳,咳咳,”季蓧然突然捏著帕子捂著嘴咳了幾聲,好一會兒,才煞白著臉,喪氣開口:


    “我知道這是為難二郎了。隻我這一副破敗身子,也不知道能撐多少年。夫君這一去,歸期不定,希望我還能有與他見麵的機會。”


    一番組合拳打下來,完全就將蘇遷架在了下不來的高台上。


    他咬咬牙,眉目堅韌:“我去。”


    這就是極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雁熙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悠悠歎了口氣,邁步出來,主動請纓:


    “夫人,奴隨二公子一起去吧。奴了解夫人身體情況,若是神醫不願下山行醫,奴還能找神醫求一張藥方子。”


    若是實在不行的話,她還能及時中止“不可能”的任務,免得蘇二公子因著愧疚不敢下山來。


    “雁熙,”季蓧然對上雁熙明了的雙眼,想說的話咽進了肚子裏。


    “那你便跟著二公子一同去吧,不許給二公子添麻煩。”


    雖然她覺得蘇遷不會對雁熙感興趣,雁熙心裏眼裏也隻有兩年後贖身離開的事,這事她惦記了十多年,絕不會輕易說放棄就放棄。


    就算知道兩人擦不出火花,她還是忍不住多叮囑了兩句。


    “是。”


    雁熙應下,和蘇遷一前一後出了正廳。


    “二公子,請容奴婢收拾幾件衣服,然後再來找您。”


    雁熙叫住了直接就往大門處趕的人。


    “啊?收拾衣服幹什麽?”蘇遷不解。


    雁熙還當他遲疑接下任務時就該知道它有多困難,看現在,怕是還不知道自己要離開自己錦衣玉食的日子好一段日子。


    “二公子,李神醫上一次出手還是有人像古籍裏一樣三番五次地拜訪他,奴記得這一拜訪好像持續了三個月,才將人煩得出手。而且,那以後,這種法子也是被他嚴令禁止。”


    蘇遷腦子好像有些被漿糊糊住了。


    雁熙嗬嗬冷笑了兩聲,“您猜,我們這次需要多久才能請動他老人家?”


    千佛山離北靜侯府可不近,往返就要一日,不可能說去了就回來。


    “您也趕緊著收拾衣服吧。”雁熙看他這樣天真小少爺的模樣,到底還是於心不忍地提醒了一句。


    再紈絝,再不學無術沒什麽才名在身,也是名師教養出來的大家公子,理解能力還是很不錯的。


    雁熙背著包袱到門口的時候,蘇遷正靠在一輛寬敞的馬車旁。


    習習涼風吹過,撩動少年發後綁著額頭的紅絲帶,陽光朗朗,看得到他身上的熱情。


    “雁熙姐姐,快來快來,我還準備了不少幹糧糕點在路上吃。等我們到千佛山時都是申時(下午四點),肯定錯過了廟裏的午膳。”


    出了府門,離了季蓧然的眼,蘇遷又換了那次在廚房“討食吃”的更親昵的稱呼。


    “來了。”雁熙笑著應了一聲,將包袱放了上去,坐上了馬車。


    其實,最開始,這活雖然是她主動找季蓧然請求的與蘇遷一起,她心裏實際上是不願意的。


    甚至,雁熙還有一些遷怒於他。


    這些時間她簡直操心又費力,季蓧然幾天一個花樣,折騰的不止是蘇遷,她一個盯著的人也跟著勞心勞力。


    雁熙是同情蘇遷的,可同情和遷怒是同步的。


    知道蘇遷是無辜的,也知道自己的遷怒也是無理取鬧的,但人心就是不受控的。


    每次看到蘇遷的出現,雁熙就知道自己又該提起心膽戰心驚度過每一瞬,心裏忍不住就對他生了悶氣。


    這並不影響什麽,雁熙是很理智的,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她很清楚。


    所以,發現今日季蓧然說的事情無比複雜時,她還是站了出來。


    而現在,聽到蘇遷一點沒低落情緒的活潑聲音,看到那一排大白牙,整個人在日光下熠熠生光,雁熙最後一點氣也消了。


    ‘二公子比自己還小半歲呢,他也是被折騰的,同病相憐的兩個人,對他生什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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