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空正要和溫璨出門去掃街。


    據說綠履那邊新開了一家火鍋店,是地道的山城口味,她問過溫璨的意見後就打算一起去嚐一嚐。


    吃完之後再在學校各個風景漂亮的地方散散步,拍幾張照片,再親親,也算是約會了。


    ——而且今天的溫璨也很帥。


    她視線在男人的灰藍針織衫上一掃而過。


    這男人很少穿黑白灰以外的顏色,偶爾來這麽一次,就驚豔得讓人不想移開眼睛。


    “看什麽?”


    察覺到她長久的注視,溫璨抬眸看她,眼珠子漆黑如海。


    “看你啊,這顏色很適合你。”


    而且柔軟的麵料讓他看起來更溫柔和溫暖了——雖然他的眼睛完全是另一個極端。


    其實葉空隱約能感覺到,從花盒回來後,溫璨和以前相比,好像變得更冷漠和陰沉了。


    如果說之前他在外做出的陰鬱頹廢大半都是假的,那麽現在,葉空卻有些不確定了——除了在麵對她的時候,葉空偶爾會窺見他獨自沉默的樣子。


    那不是發呆,也不是神遊,之所以如此確定,是因為那種時候的溫璨一點都不顯得無害——相反,就像有什麽可怕而危險的災難被死死封印在那具身體裏一樣,哪怕一動不動,也叫人感到巨大的威脅。


    可葉空想不出來他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不過她覺得,多半都是溫家人的錯。


    而且他越是如此,在她麵前所表現出來的溫柔隨意就越讓她覺得愉快——這不正好代表她對他來說很特別嗎?


    就讓我來拯救你好了——第一次企圖讓自己在愛情上開竅的少女生澀又有些期待的這麽想著,晚上甚至會做自己變成美少女戰士的夢。


    “走吧走吧。”


    她把男人的輪椅轉了個向,正要往外走去。


    才踏出一步,一個金屬撞擊般清涼風流的聲音便突然鑽入了她的耳朵。


    “這不是溫大少嗎?”


    葉空腳步沒有片刻的停頓,就跟沒聽到也沒看到一樣地繼續往外走。


    卻有人擋在了他們的去路上。


    葉空把輪椅一停,緩緩抬頭,看到的不是戴麵具的賤人,而是另一個連假笑都難看得要命的賤人。


    “大哥,我總算見到你了。”


    溫蓮用鬆了一口氣的語氣對溫璨說,“你什麽時候從花盒回來的?爺爺和大伯都很想見你,找個時間回家一趟吧?”


    他語氣很溫和,帶著小心試探。


    溫璨麵無表情抬眼看他:“你確定他們想見我?見了我說不定就要在爺爺的勸說下回到公司了——你很想讓我回去嗎?”


    “……”溫蓮笑臉一僵,想說當然了,這是他一向的為人之道,說各種好聽的假話展現自己無害的謙遜的與人為善的樣子,可最近這段時間的體驗太好了,讓他也感受了一把什麽叫萬眾矚目,眾星捧月。


    而被捧上天的人,是很難開口說討好別人的假話的。


    但這畢竟是他以前的基本技能,於是不過兩秒停頓,他就立刻笑道:“當然了!我巴不得你回去公司呢,我最近忙起來了才知道,大哥你以前到底有多辛苦——我可天天都在祈禱你能趕緊回來,然後我就可以重回以前隻管釣魚睡覺的清閑生活了。”


    饒是葉空也不得不佩服這人麵不改色說違心之話的本事。


    “還有葉小姐,也可以跟著一起去。”


    他又抬頭看向葉空,笑得禮貌客氣,卻不由自主帶上幾分高高在上的施舍味道。


    誰都知道現在的葉空已經和葉家沒關係了,而一旦脫下豪門千金的光環,溫蓮這樣典型的以背景為傲的圈內人,自然會看低她。


    葉空聽著卻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連可笑都沒有。


    “讓路。”


    她簡短的說。


    如果說看“秦見白”的眼神是看豬看狗,那麽她看溫蓮的眼神就是看石頭看板凳。


    溫蓮有些生氣了:“葉小姐,你畢竟和我哥有婚約,就算不再是葉家人,你也是溫家大少爺的未婚妻,也算半個圈內人了,最基本的禮儀還是要……”


    啪——


    “啊!”——


    前者是拐杖敲在溫蓮膝蓋上的聲音。


    後者是溫蓮的一聲痛叫。


    他定睛一看,發現是溫璨不知何時抽出了他的拐杖,這會兒還拎在手裏,盯著他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光,好似正在琢磨下一棍要打在哪裏。


    “哥!”


    “她叫你讓路你聽不見嗎?”溫璨麵無表情道,“做弟弟的對準嫂子的話充耳不聞,還企圖反過來教訓她,就是你的基本禮儀?”


    話音落下,拐杖的尾端輕輕頂在了彎下腰來捂小腿的溫蓮的頭頂。


    溫蓮一時間不敢動——不是因為危險,而是長年累月麵對溫璨時不敢違逆的本能。


    尤其此刻的溫璨,分明是個站都站不起來的殘廢,卻給他一種比健康時還要更加可怖的感覺。


    “我……”他勉強扯了扯嘴角,“抱歉,哥,我隻是……”


    “以後請叫我先生,或者溫少爺。”溫璨打斷了他,語氣淡淡的,“我媽隻生了我一個兒子,你要想叫我哥,你就得是我爸找你媽生的——你是嗎?”


    “……”溫蓮悚然一驚,“當然不是,你這是在說什麽話?”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溫璨說出來的話——這反問背後隱含著某種肆無忌憚的惡意。


    他莫不是知道什麽了?


    溫蓮心裏想——可連他自己都不確定這樣的事,就算拿到了溫榮的頭發他也是不敢去做親子鑒定的,一旦被老爺子發現,不論結果如何,他都逃不了徹底完蛋的結局。


    所以對他來說最好的結果反而是以侄子的身份留在本家,光明正大的成為溫氏下一任繼承人——最好大家還都要以為他是為了彌補溫璨任性留下的缺口,才拖著脆弱的身體硬頂上去的。


    這樣一來,他就和溫榮一樣,名聲和權利地位樣樣俱全了。


    所以,對這樣惡意的揣測,他必須得表現得更憤怒一點。


    “哥!我知道你自從車禍後心理狀態一直都調節不好,可你也不能說這樣的話!和失心瘋有什麽區別?你這不但是在侮辱我爸媽,還是在侮辱大伯!”


    他又補充:“還侮辱了大伯母……”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黑色的影子突然飛掠,那根拐杖狠狠抽在了他的臉上。


    沒有絲毫留情,溫蓮被這一下抽得歪倒,踉蹌好幾步又重重摔在了桌上,劈裏啪啦的碎響驚起一片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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