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浩浩蕩蕩從遠天撞來。


    林濤陣陣翻湧,少女的長發被吹得如旗幟般招展。


    她慢慢站直身體,轉頭看向摔倒在地的溫璨。


    他被輪椅壓著半個身體,看起來十分狼狽,卻沒有立刻起來。


    甚至遠處急忙趕來的助理,也被他一個手勢止住了腳步。


    那隻手在半空中緩緩向後擺了擺,他的助理便悄無聲息地退去了。


    整個山頂,隻剩下空蕩的山風。


    葉空猶豫地上前一步:“你……沒事吧?”


    “……”


    溫璨沒有說話,他隻是莫名地笑了一聲,然後伸手推開輪椅,自己撐著地麵站了起來——


    葉空眼神一動,瞳孔微緊,直勾勾地看著這個男人從地上站起身。


    從第一次正式見麵,就一直都坐在輪椅上,比所有人都矮一截的“殘廢”。


    即便獨自在家也從不從輪椅上起來的“殘廢”。


    此刻在她麵前站起來了。


    長風獵獵,葉空不得不仰頭看他。


    坐在輪椅上的溫璨,一直都給她一種沒長骨頭的感覺,無論是人前的陰鬱冷冽,還是人後的溫潤平和,始終都揮之不去頹廢慵懶的氣質。


    可站起來的溫璨,卻似乎完全不同。


    仿佛聽到竹節在這具身體裏寸寸拔節的脆響。


    他變得挺拔、修長、自然而然的耀眼且不可逼視。


    隻這麽短短一瞬,葉空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在葉家宴會上初見時,那些人看到輪椅上的他會是那種表情。


    平常不可觸碰的天之驕子墜入深淵,人們還記得他高高在上、眾星捧月的樣子,卻又為他的跌落而產生竊喜——錯覺能靠近他,甚至說不定能得到他的竊喜。


    如此,既畏懼,又憧憬;既惋惜,又興奮。


    “……”


    溫璨上前一步,縮短兩人間的距離,微微低頭看著麵前的少女:“為什麽不說話?”


    他慢條斯理說:“這是我出事以後,第一次在玉洲站起來,你作為唯一的見證者,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我的榮幸?還有,”葉空看著他,眨了下眼,“原來你這麽高……”


    “你想說的就是這個?”


    “之前在你住的地方,隻有你一個人的時候你都不起來,難道這裏……”葉空示意了一下,“這種露天之地,還比你住的別墅更安全嗎?”


    溫璨朝遠處的木屋看了一眼,玻璃窗裏隱約可見他助理和店長的影子。


    “這裏,”他頓了一下才說,“都是我媽媽的人。”


    “所以你信任他們?”


    “……不,因為我握著他們致命的把柄。”


    “……”


    葉空的心不在焉都被打散了些許,她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片刻後突然又向前半步。


    隻前進了半隻鞋的距離,她的鼻尖卻已經觸到了男人的襯衫紐扣。


    溫璨一動不動,垂眸不動聲色看著她的發頂:“你幹什麽?”


    葉空不聲不響,抬起手比在自己頭頂,又順平移到他麵前。


    纖細修長的手指剛好劃到他的喉結上,然後就像做了個標點符號那樣,她轉用指腹按住了那個位置。


    溫璨愣了愣,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喉嚨。


    那顆喉結於是在少女的指腹上下一動。


    葉空下意識喊了一聲:“別動。”


    溫璨:……


    葉空按著他的喉結,退開一步,端詳了一下,有些不滿地皺起眉:“我怎麽才到這裏,你有多高?”


    “……”溫璨定在那裏,依舊不動聲色,嗓音卻有點發幹,“187.”


    “那我也不算矮,是你太高了,我覺得我還長了一點呢。”


    葉空正要收回手,視線突然在男人襯衫上停住。


    想到方才勾到了那根項鏈,她的手指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少女柔軟微涼的指腹離開了男人的喉結,順著修長的脖頸向下移動,帶起一陣過電般的觸感。


    溫璨瞳孔放大了一瞬。


    在少女的手即將抵達他胸膛時,他及時抓住了她的手。


    因為用力太猛甚至發出了啪的一聲。


    葉空一怔,抬頭便對上了溫璨直勾勾的眼睛。


    “你幹什麽?”他嗓音緊繃的問。


    “我想看看你的項鏈。”


    “……用嘴就行。”


    “……”葉空懵了一下,奇怪地歪了歪頭。


    黑白分明的眼珠輕輕一轉後,她突然踮起腳尖,湊向男人的脖子。


    直到接近鎖骨處的皮膚感受到嘴唇的柔軟涼意,溫璨才猛地把人拉開了。


    “……”


    葉空踉蹌後退,又被他緊抓在手腕上的手穩住了。


    “你幹嘛?”她不滿。


    “你才是幹嘛?”溫璨卻是震驚後的首次失態,嗓音緊繃到了極點。


    “不是你讓我用嘴嗎?”


    “我是讓你用嘴說,不是讓你……”


    溫璨突兀住了口,胸膛急速起伏片刻後,他閉了閉眼,認輸一樣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鬆開了葉空的手,把脖子上戴了很多年,從未給別人看過的項鏈摘下來,遞給葉空。


    葉空接過來瞧了一眼,有些意外:“又是沙漏。”


    鏈子上串著一顆剔透的玻璃珠,玻璃珠裏嵌著一隻極小的灰色沙漏。


    葉空把它舉起來,對著天光,輕輕轉了轉。


    珠子裏的沙漏因此倒了個方向,灰色細沙自細頸中如雪般紛紛落下。


    “還挺好看的。”


    但也隻看了這麽一眼,她便將項鏈還回去了。


    “看來你真的很在意時間,不光在書房裏放滿沙漏,甚至還要隨身攜帶。”


    少女的指尖在男人掌心輕描淡寫一掃,下一秒,她已經毫不在意地轉身坐回去了。


    溫璨握著項鏈,屏息凝神看了她兩秒,在下一陣山風吹來之前,他收回視線,重新在輪椅上坐下。


    “想早點訂婚,也是因為時間緊迫嗎?”


    “可以這麽說吧。”


    溫璨將項鏈係回脖子上,再抬眸時神情已經完全恢複了平靜。


    “所以,你願意答應我嗎?”


    “我們的協議隻有一年的期限,你沒忘吧?”


    “當然,就算訂婚時間提前,我們的關係也依舊不會變。”


    葉空眨了下眼,抬起茶杯向前一舉:“未婚夫?”


    溫璨笑了笑,也端起茶杯跟她碰了一下:“未婚妻。”


    ·


    溫璨把人送到了學校。


    葉空下車時還拎著一個精致的甜點盒,據說是溫璨新招的甜點師做的。


    “不會跟上回那個是同一個吧?”下車前葉空問道,“如果是的話,你可得督促ta好好學習,不然我估計ta要失業了。”


    “……有那麽難吃嗎?”


    “跟吃塑料似的。”


    葉空拎著盒子走了。


    溫璨坐在車上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直到她快消失,才讓司機開車離開。


    路上,溫璨一直低頭處理著公務,點開的報表卻半天都沒翻過一頁。


    許久以後,司機聽到自家先生突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車窗被無聲降下,男人靠著椅背,心不在焉望著窗外很久。


    隨後,他忽然抬手,用食指和中指按住了自己鎖骨下的皮膚。


    明明不是心髒的位置,卻從那個烏龍的唇印擦過後,便一直在隱隱發著燙。


    溫璨把窗戶降得更低,鬆開手,任由微涼的風拂過皮膚,無聲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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