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光華驚擾了周圍棲息著的水鳥。它們撲棱著翅膀喧擾起來,卻又在一瞬間歸於了平靜。


    湯宋羅感受到了這些生物的尖叫聲中存在著的驚訝和惶恐,他顧不得多想什麽,便向卿盞所在的方向奔去。


    撥開幾乎一人高的草甸,湯宋羅卻看見了躺在地上微微抽搐著的卿盞。


    他奔上前去將她抱起來,卻看見她微微散落的發下,一張臉幾乎慘白到透明。


    卿盞的渾身都是冰冷的,她在忍不住的顫抖,連手中的匕首都幾乎握不穩。湯宋羅一抱起她,她手中一滑,那匕首就不經意的掉到了地上。


    暗色的刀刃沒進了土地,發出一聲不引人注意的悶響。


    卿盞的眼睛突然閃過了情愫,她窩在湯宋羅的懷裏,卻顧不得什麽便要翻下身來去尋找那柄匕首。還好湯宋羅手中抱得緊,要不然卿盞必定要一下子摔到地上去。


    湯宋羅注意到了卿盞的異樣,他隻得溫聲對卿盞安慰道:“你別急,我替你撿起來。”


    卿盞立刻安分了下來,她任由湯宋羅抱著。湯宋羅隻能這樣一手緊緊的攬著卿盞,一手去夠那柄匕首。


    在此之前他並沒有見過這柄匕首,也不知道它的來曆到底是什麽。但是卿盞看的重要,他自然也是放在心裏的。


    因此在湯宋羅把這柄匕首撿起來之後,就裝進了衣袖中暗藏著的口袋中。


    卻不想卿盞卻不依不饒,她用一雙冷到發抖的手緊緊的拽著湯宋羅的衣襟不肯放手,直到湯宋羅妥協到把匕首重新塞進她的手心時,卿盞才安分下來。


    卿盞安穩的窩在湯宋羅的懷裏,她的手緊緊的握著那柄匕首,緊緊的湊在胸前。


    這時候,湯宋羅才注意到卿盞的胸口處,居然被染上了一大片的殷紅色。他用手摸時,才發現這一大片都是黏黏的濕潤,儼然是血跡!


    阿盞受傷了?!


    湯宋羅登時緊張起來,他抱著卿盞一路狂奔,正想要回到宋九的那小屋的時候,卿盞卻拉了拉他的衣襟。


    她的聲音很輕,卻一字一句都落到了湯宋羅的心上。


    “回……船上。”卿盞如此對湯宋羅說道。


    她的手緊緊的握著湯宋羅的衣襟不肯鬆手,而虛弱的她卻連一句完整的解釋都無法再說出來。


    湯宋羅看著躺在自己懷裏的卿盞,她蒼白的雙唇正在顫抖著,一雙眼睛也變成了更加深沉的墨藍色,幾乎與黑色無異。


    湯宋羅歎了口氣,便點了點頭,對卿盞安撫道:“好,阿盞,你再忍忍。”


    聽他這麽說,卿盞卻笑起來。她漂亮的唇角揚起一個細微的弧度,這笑容充滿柔情。


    湯宋羅的心跳得厲害。


    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他的阿盞正在離他越來越遠,他害怕一個不小心卿盞就會在他的生命裏消失不見。


    一行人狂奔到船上時,夜已經完全的深了。


    船在滑行時發出細小的水聲,嘩啦啦的聲音在寂靜的荷花澱裏格外的鮮明。


    湯宋羅讓湯穹點燃了燈火,他把卿盞放在船中,卻發現此時卿盞的身體已經不似方才那樣的冰冷了。


    她的臉色也看起來好了許多,在燈火昏黃的光環下,甚至還浮現上了隱隱的紅色。


    但卿盞胸口的血跡看起來卻還是觸目驚心。


    大片暗紅的色澤幾乎染透了她的衣裳。而卿盞的衣裳也被破開了一個幹脆利落的洞。衣料被尖銳的利器整齊的切割開,位置卻是正對胸口!


    湯宋羅看到這些,就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不是傻瓜,剛才那地方除了杜月白一個死人之外沒有別人。而杜月白都是他們眼睜睜的看著死去了的人,必然不能夠如此重傷卿盞。


    那麽剩下的唯一可能性,就是――卿盞傷了自己!


    想到這裏,湯宋羅的臉色並不好看。


    好在秉承著非禮勿視的原則,其餘的人都已經走出了這不大的船艙。


    在卿盞安靜的目光下,湯宋羅寒著一張臉,脫下了卿盞的衣服。


    然而,在被血色染紅的衣料之下,卻是卿盞光滑潔白的皮膚。這如初生幼兒一般細膩的皮膚上根本沒有什麽駭人的傷口!


    湯宋羅明顯的愣了一下,他發愣的表情看在卿盞的眼裏,顯得格外可愛。


    卿盞抬起手來。她看起來還是那麽虛弱,隻不過精神已經比剛才好了很多。


    她抬起手來輕輕摸了摸湯宋羅放在自己胸口處的手,然後笑著說道:“阿湯,你看夠了沒?”


    這話明顯讓湯宋羅一個激靈,卿盞感覺到自己手心的手明顯的一抖,掌心的溫度卻升騰起來。


    湯宋羅不自然的撇開了頭,他裝作不經意的拿開了手,臉色卻有些微紅。


    這個一貫飄逸的大神,居然臉紅了!


    卿盞覺得好玩,便輕輕笑起來。她拉好自己的衣裳,然後又問:“阿湯剛剛是怕我死了麽?”


    她的語氣裏居然摻雜了少女般的婉轉和柔情,其中不乏淡淡的詭異。


    湯宋羅的表情卻終於正常起來,他帶著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然後伸出手來摸了摸卿盞的頭發。


    “阿盞你好好休息。夜裏不好走,我們隻能在荷花澱裏湊合一夜了。”湯宋羅如此對卿盞說道。


    誠然如此,夜裏的荷花澱簡直就是惡魔一樣的存在,稍不留神迷路在其中,便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隻是這進入荷花澱的烏篷船空間狹小,裏麵隻能坐上四五個人,要想要湊合著在這裏過夜,可真不是一般的委屈了。


    不過卿盞並不在意。她伸出手來推了推湯宋羅,然後點頭道:“阿湯,你回過頭去。我要換衣服。這濕漉漉的太難受了。”


    湯宋羅略微沉默一下,然後轉過頭去了。


    卿盞便在船裏換衣服。


    她輕輕的脫下自己的衣服,布料摩擦的聲音在這狹小的空間中顯得愈發清晰。湯宋羅吞咽了兩口唾液,呼吸也變得壓抑


    起來。


    卿盞卻渾然不覺。


    她仍舊專注的脫掉自己的衣服,並擦拭幹淨自己身體上的血跡。幹淨的身體上並沒有傷口,不過毛巾蹭過胸口的時候,她還是皺了皺眉頭,似乎是有些疼痛。


    **著上半身的卿盞終於將自己的身體擦拭幹淨,她正要穿衣服時,卻感覺到船身劇烈的晃動起來,而後一個擔憂的聲音傳了過來。


    “阿盞還好麽?”隨著聲音傳進來,伊麟卻探進頭來。


    在這一瞬間,湯宋羅顧不得多想,便一手就抱住了卿盞!


    而此刻落入伊麟眼睛的景象,卻是卿盞潔白的身體如同盛放的白蓮一般,安穩的躺在湯宋羅的懷裏。


    她的眼神安然而溫暖,靜靜的看著伊麟。


    這一刻,正如五雷轟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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