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看到這些過去剪影裏的自己,對他說:‘白蘭先生,你應該去尋找更有意思的未啦。’  披著萌物外表的丘比,欺騙少女們為了願望成為魔法少女。  身形嬌小可愛,性格溫柔且為朋友著想。最初因為想要複活貓咪而許願,成為魔法少女的鹿目圓。  她成為神,消失在世界上。  她的朋友曉美焰,曾經為了‘拯救’而進行近百次的輪回。  江戶時代天人的降臨,萬事屋中無所事事的自然卷老板。  活在隱秘裏的鬼殺隊,產屋敷一族自平安時代起的悲願,呼吸法帶來的太陽。  塵世幻龍站在英雄肩膀上,吐息出蒼藍的龍炎。  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過去。  很多人在他幻象的風景裏走過,或微笑,或短暫停留,最終分道揚鑣,擦肩而過。  眼前的水意光影愈發扭曲而模糊,鼓膜傳來水壓引起的轟鳴,四肢蒼白乏力,他將溺亡在深水構築的理想之中。  轟鳴深處,腦海裏寂靜的剪影愈發清晰。  立夏逐漸無法分清,這就是曾經存在的東西,還是正在發生的事——  他看到了吉祥天女於雲端上回旋,揚風輕舞細雪紗。  這又是哪一周目的剪影?又是哪次輪轉裏落出的碎片?  記憶的洪流太過龐大,溺水的狀態也沒有留給他仔細思索回想的餘地。  他像是悲苦的拾荒人,懷抱著那一點點美麗的碎屑。  無法得到回報的,一直一直轉輪的活下去。就算這樣,立夏也依舊認為,這個世界無比美麗。  他隻是……隻是聽到了那些雲端上的神女,一同揚歌清唱,空靈的聲音比輕掠白雲的鳥羽還要飄渺。  你眉目烈烈,如陽至聖。  你清澈如水,撫慰日月。  心中丘壑,你眼裏的星河。  那個清濯若溪水,活的幹淨明白的少年啊。  驀然間立夏又一次,聽到了世界意誌的聲音——  [如果一切重來,你是否還會選擇拯救這個世界?]  少年眼角微紅,眼淚與江河湖海的水融匯,開口時倒灌進喉嚨的水,堵住了他梗塞的聲音。  立夏在這時候,不合時宜地想起來了一段日常生活裏的瑣碎對話。  彼時的他,在東京晴空塔上一躍而下,為了不要遺忘,為了追尋過去的記憶。  事後,太宰坐在他的病床旁邊,醫院蒼白的牆壁和消毒水的氣味,透窗而來的光明亮到紮眼。  太宰念了一會兒《唐吉訶德》後,問他要不要玩手機遊戲。  那個遊戲立夏玩的很爛,他不擅長需要操作性很強的競技類遊戲。  被友人問及喜愛擅長的遊戲類型時,立夏提及了自己曾經玩過的遊戲,而麵對遊戲名字對追問,他的回答是‘隻記得是一款抽卡養成類的遊戲……大概’。  是的。  實際上,他這一生也隻玩過那一個遊戲。  其名——  命運冠位指定(fate grand order)。  這真的是二周目嗎?還是無數二周目中的剪影。  指定人‘藤丸立夏’,冠位救世主。  眼瞳湛然若控,雲端上的天女仍然歌頌著妙音吉祥。  她們唱出了同一句歌。  “——無上少年尊,轉於救世輪。”  一切回還往複,你是否,還願意再拯救這個世界?  少年開口,一串串氣泡在唇角飄逸而出,微光細碎。  他已墜入深黑的極淵,眼中再沒有其他光彩。  喜歡著《唐吉訶德》的藤丸立夏,說著自己最終會像唐吉訶德一樣死去。  他像故事的主人公唐吉訶德一樣沉浸在夢想裏。  唐吉訶德在死時才幡然醒悟自己的不現實,但是立夏不一樣,他做到了連唐吉訶德也無法做到的,非常荒唐的事。  即使清醒了,也並不認可自己的荒唐,他就那樣笑著,從容赴死。  做著騎士夢,理想主義的唐吉訶德,死在一無所有的現實中。  拯救世界的少年,帶著他的理想主義,終會迷失在理想的循環裏。  “如果那個時刻真正來臨,你是否會嗤笑我的荒謬……太宰。”意識昏昏沉沉裏,少年吐出這麽一句話。  如此,就是這一周目的終結。  會發光一樣的少年,躺在無光的水下,繼續下墜。  冥冥之中,傳來一聲歎息。  有人撕裂黑夜而來——  “……不論還有多少沒能說出的話,隻有你親自對我來說才有意義啊,立夏。”  金色的海湧入視線,光芒萬丈。  他的友人,手持金黃的紙頁而來,周身屬於法則的文字在輪舞綻放。  極淵之處,盛開陽光。  色調澄金,掌心溫暖。  太宰治拉住了藤丸立夏的手,濕冷和幹燥的交握。  極夜與永晝交織,迸濺的光和濃麗陰影之下,海泡漂浮灑下柔和的光影流淌。  黑發微卷的青年,擁簇著他永遠的少年,向上浮起。  金色的光泡明亮又溫暖,將他們包裹纏繞。  天上救濟世人的大船,已經抵達終焉。  而現在的金色泡影,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諾亞方舟’。  在無盡的循環裏,藤丸立夏終於還是被這麽一個人堅定的選擇了。  太宰治來了。  他來到雪山,來到菲尼斯迦勒底,中途又為了藤丸立夏而離開,複又帶著奇妙的[書]而回來。  讓不現實成為現實,讓一切希望成真。但凡寫在[書]上的,必定會成為現實。  藤丸立夏,回來了。  他的人生將不再是永無止境的圓環,而是與無數人相交融的線。  他回歸人間。  黑貓咪嗚咪嗚的,埋在少年肩上。  “立夏笑笑,立夏回來啦。”  “……是,我回來了。”少年的應答裏帶著泣音,他垂淚而笑,眼神明亮。  黎明燦爛絢麗的日出裏,朝霞點燃出濃金的色調。  他們踩在水麵上,踩在金色的光上,翻飛的衣擺如拂過浪花的鷗鳥。  自此水秀山青,雲影天光。  我們都是自由人。沒有注定的死亡,也沒有宿命的離別,更沒有非一個人不可的命運。  “歡迎回來,立夏。”  友人回頭麵向他,眼底鳶色在光線下顯得溫暖澄亮,迎光微笑。  立夏靜靜的看著他,直至腕部的通訊裝置發出‘滴滴’的提示音。  [6時6秒6分]  時間終於走到最後。  遠天太空上震來的巨響,天之殿堂素白的門扉在吱嘎的顫動中開啟,從細微裂隙,直到全然通明。  門之後,是一片雪白的世界。  一聲若有若無的歎息裏,曾被遺忘殘留下的人類靈魂被收納其中。  金色的細光傾泄。  地麵上洪水在流淌的光裏消卻,泥壤裏開出了花,新綠的葉芽在狂野生長。  一片純白潔淨的光悄然飛來,站立於人類少年對身側,凝出虛幻的容貌。  那赫然是斯羅……或者說,是路西法。  但是似乎又有些不同的地方,十二羽翼純白淨澈,與曾看到的漆黑全然相反。  他用那光的羽翼攏起,將立夏覆蓋其中。  立夏將目光投向他,撞入他眼底的淺金裏。  “我會保護你們,直到日月重臨,山河傾塌。”路西法開口,說出了他做斯羅時許下對誓言:“直到,你們能夠回家。”  奇跡如烈火紛飛的神代,最後一次的深愛。  斯羅就是路西法,路西法就是斯羅。  這本就是為了救渡這一破碎之地而存在的,被建立起的‘人格’。  他竟從未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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