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花和立夏笑鬧,拿泥巴‘啪啪’砸在他身上。  瑪修偷偷從背後偷襲,把手上的泥土塗抹在金色眼眸的少女的臉頰上。  白皙的肌膚塗抹著泥土的褐色,一道一道,卻奇異得沒有任何汙穢感,反而襯托的無比聖潔純粹。  他們是太陽,和天空。  “原來如此,是異鄉人啊。”王座上的法老收回目光,他笑聲爽朗,豪情萬丈。  埃及的一切,自然是最好的。  那一邊的人群之外,立夏‘氪哈哈’地笑著,沾了一手的泥巴糊在立花的胳膊上。  “祭師。”奧茲曼迪亞斯緊握神權的藍金權杖,仰天高喝。  白袍的祭師深深垂首,他額帶蛇紋金飾,垂下深藍的水滴狀墜吊墜,折射燦金的陽光。  至神之王與神的使者錯身而過,話音淺淺:“摩西對餘說——再見,奧茲曼。”  年邁的祭師豁然睜大雙眼。  他到底,都問了什麽傻瓜問題……問法老,那是不是美麗的夢,問摩西大人說過的話。  而與他錯身而過的法老,站立在高台邊緣,注視他的子民和上下埃及。  祭師看著他披風獵獵的背影,以及隨風而來的,未完的話——  “再見,埃及。”  “再見,希伯來。”  祭師身形佝僂,脊背不再筆挺,握著短杖的手掌在顫抖。  直至此時,祭師才意識到,為何法老說‘再等等,再等等’。  與過去的每一年都不同,他不是真的在等待,也不是在期待摩西的回歸埃及和放棄希伯來。  奧茲曼迪亞斯隻是最後一次等他,所以用盡所能拖長的祭典前的時間。  這不是等待,而是緬懷,法老以這種方式紀念失去的友人。  摩西不在,空留十誡。  至神之王從不隨便做夢,但凡夢裏所看見的,一定是預示或者現實。  夢裏的摩西還是少年。  白白軟軟的發尾在流風裏一甩一甩,跑起來不管不顧的背影沒有半點拖遝,聲音清悅颯朗,如朗月脈動。  雙足赤裸地踩在紅海的海水上,仿若沒有半點重量。  大步大步的向前奔跑,跨越紅海,留下一汪海洋上漂浮的光,足後不遠的地方跟著小小的光所凝結成的,長著角的馬。  笑聲清脆,意氣風發。  不通悲怨,不理繁雜。  他聲音帶笑,一聲聲的說了‘再見’。  從夢裏醒來後,奧茲曼迪亞斯就意識到,餘生的幾年裏,大概是再沒有機會見到這位友人了。  下一次,明年……法老說出口的就不再是‘再等等’,而是‘你來了,餘聖人一樣的兄弟,餘最親愛的友人’。  就像是,妮菲塔麗。  “你來了,太陽為之閃耀的,餘的妮菲塔麗。”奧茲曼迪亞斯在陽光暴曬的高台上沉聲而笑,身後空無一人。  法老一步一步,走下王座高台,高展雙臂,迎接子民的歡呼。  至神之王降臨人間,帶來治世,施與恩澤。  埃及人唱著讚美和愛戴,奏起獻給太陽神的鼓樂。  “我等虔誠敬仰的太陽神拉,尼羅河水穿過他那柔順的發——”  泛濫溫柔的河水,以太陽光斑為金飾,裝點法老的發梢。  這個人是誰?他撐起上下埃及。  前無所見,未來永存。  他駕馭暗夜太陽船,是埃及不落的太陽。  這個人是誰?  即使閑坐石上,也肩負王朝,威名震懾四方。  這個人是誰?  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聖言,將理想變為現實。  於呼嘯而來的讚美裏,奧茲曼迪亞斯握緊拳頭,鬆開手指的刹那,從指縫落出燦金的光。  鎏金的眼眸如日輪,子民口中讚頌的,埃及不落的太陽。  “餘乃拉美西斯二世奧茲曼迪亞斯,王中之王!功業蓋物,強者折服!”  人群振臂齊呼,稱頌王權。  “穰穰滿家,鑄劍為犁——!”祭師聲音綿長咒唱。  “穰穰滿家,鑄劍為犁!!”人群與之一同高喝。  鈴脆的聲響如若神音,帶著古埃及文明特有的神秘綺麗,曖昧旖旎。  尼羅河水潺潺流淌,溫柔多情。  白裙的漂亮姑娘,腳踩赤色塗繪的紅蓮,腕帶金飾,腰纏豔麗雀羽。  黑發褐膚,笑容如陽。  踩著蓮葉,足上赤描的紅睡蓮消融於新綠的河水之中。  少女在尼羅河上起舞。  ‘咚!!’  鼓點齊齊擂響,轟鳴若雷聲炸響。  人們吹起象牙的角笛。  “尼羅河大祭起——!”  埃及治世。  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貓咪是神,胡狼也是神。  神愛埃及,埃及愛人。  澤及眾生,恩慈與你。  人群的擁簇之間,王中之王舉杯長笑,豪情萬丈。  立夏驀然間,想到很久以前的曾經,他與這位法老之間的交集。  那時的法老剛回應召喚,這位至神之王的威儀著實令人發悚,盡管他心裏知道,這並不是針對於他。  古波斯的大英雄用清爽的笑容安撫少年的焦慮,向他講述了自己曾參與過的一次聖杯戰爭。  名為奧茲曼迪亞斯的法老,同時向上三騎的英靈宣戰。  他指明saberncer、archer在限定的時間內,必須前往他所在的神殿內進行決戰,否則就將東京全域燒成火海。  赤裸裸的威脅,但同時也是王者霸權的體現。  不過很不可思議的,這位自稱‘王中之王’的英靈在準備戰場時雖然將一個建造中的人工島嶼整個破壞……但是看似橫暴的背後,卻奇跡一般的,傷亡人數竟然為‘零’。  那一次,拉美西斯二世回應召喚的理由,從一開始想要殺掉膽敢盜取妮菲塔麗首飾的不敬之人,變更為獲取肉身再度君臨世間,為人們帶來治世的新願望。  而後來,立夏也與奧茲曼迪亞斯進行過交流,詢問他關於‘回應召喚的媒介’這一方麵的問題。  這位榮光威儀的王中之王略顯詫異的看了少年一眼,否定了‘隻能被妮菲塔麗的首飾為觸媒召喚’的這一錯誤認知。  實際上,奧茲曼迪亞斯回應召喚的先決條件取決於發出呼喚的禦主的思想,在過往參加的聖杯戰爭裏回應召喚的理由也絕不隻是單一的原因。  譬如想像過去那樣在完全肉體的基礎上尋求不老不死……這類的一時興起。  當然,排除不敬的master也在回應召喚的範圍內,這同時也是‘隻能被妮菲塔麗首飾為觸媒召喚’的謠傳的由來。  不過更多的時候,這位功業蓋物的法老想要回應召喚的原因則是——君臨大地之上,使無辜的民眾繁榮昌盛。  ‘君臨世間,帶來治世。’  拉美西斯二世,奧茲曼迪亞斯。  古埃及第十九王朝的法老,法老塞提一世之子。政治家,軍事家,戰將,藝術和建築學家。  與赫梯締結和約,在位時埃及繁榮鼎盛,為埃及遺留大量的巨大建築……  他是古埃及最富盛名的法老,強大的國王,戰無不勝的將軍,和藹可親的父親,不知疲倦的建設者。  豐功至偉的王,手握無上神權。  在某個瞬間,立夏冒出來過一個念頭……如果是這個人,或許會很輕易的被‘成為正義的夥伴’這種在別人眼裏看來幼稚又中二的不成熟理由吸引,哈哈哈哈的就從英靈王座上跑下來了也說不定。  但是,此行的尼羅河泛濫節,令少年對這位至神之王增添了更加鮮活的印象,不再隻是通過語言和他人之口的描述。  而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這位王生前施與治世的模樣,和他的上下埃及。  “穰穰滿家……鑄劍,為犁。”  豐收和稻穀,將兵刃鑄成耕犁,為無辜的人民帶來治世。  “——哎呀,立夏夏。”  金眸的少女用手肘拐了拐立夏,順帶將胳膊上的泥巴蹭在他的衣服上。  “怎麽啦?”立夏問。  少年想了想,幹脆將上衣的短褂脫下,赤裸上身。  他將衣服掛在高高的樹枝上迎風向陽,等待夏季熱風將衣服上的泥巴和水跡吹幹。  立花看向那位人群深處,與子民一同歡慶的法老,詢問身邊的少年,“你說……為什麽法老在那個時候,沒有追回摩西呢?”  “他有那麽大的船,可以行駛在海上,也可以飛在天空裏,速度又那麽快……名字也很帥氣。”少女搖頭晃腦的說著大船的名字,“暗夜太陽船呀,嘖嘖嘖,要多炫酷有多炫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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