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查理七世在惡狠狠的瞪著你唉,再走神小心會被上司穿小鞋喔?’ 立夏能想象得到,迦勒底那邊一直在看著他的太宰,帶著調侃意味可能會說出的話。 不得不說,太宰采取的措施是最有效的,令少年直接回過神來。 不再走神的少年意識到眼前的狀況,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他的表態。 “天佑法王,天佑法蘭西。”他深吸了一口氣,上前幾步,單膝落地。 抬頭,仰望著於今天加冕的新王。 “願為鞍馬,替你征伐。”少年再一次,近乎歎息地說出了這句話。 他擁抱住法王查理的膝彎,將額頭抵在查理七世的大氅滾邊上。 瞧見了法王手持對,象征王權的權杖,雕金的花紋繁複蜿蜒,是王室獨有的奢麗。 雖然不符合禮節,與加冕式的規章流程—— 法王‘查理七世’,將掌心擱在少年的發頂,輕輕的撫摸了一下。 “天授王權,王授軍權。”少年聽到了對方帶著濃厚笑意的聲音,甚至有那麽幾分興味與寬容。 “讓那達爾克,你將一直是我查理親授的法蘭西軍隊統帥,至高的戰爭總指揮。”王回應了為救國而來的少年: “你與法蘭西同在,而我,則與你同在。” ……啊。 被魔物撫摸著發頂的人類少年驀然睜大了雙眼,色調清潤的眼眸迎著燭火,動蕩起潤澤的漣漪。 原來魔物的掌心,也是溫暖的。 在這麽一瞬間,少年的確感到了難過。 那麽,究竟在難過什麽呢? 正因為對方並沒有惡意,說出的話也沒有半點敷衍於虛假……是的,正因如此…… 他們。 讓那達爾克與法王查理七世。 人類的最後禦主,與冠以‘貪婪’大罪的地獄之君。 藤丸立夏與瑪門。 ——扮演貞德的救世者,與扮演國王的魔物。第75章 番外夏花 if線太宰番外 — 晚春的落櫻在夏陽裏掙紮,細碎的粉雪,揚灑在晴美的藍天下。 孤寂,哀婉,美麗。 無人欣賞。 紛紛揚揚的人群注視著南河川裏,即將溺亡的少年。 他們議論著,他們惋惜著,他們悲歎著那年輕的生命,感慨人生的壓力與無常的命運。 年少短暫,如櫻花飄零的瞬間。 卻唯獨沒有人願意跳下兩到刺骨的河水,將少年帶出這即將把他溺亡的河川。 泡漲到溶解在水裏的紅皮書,預示著他這次自殺絕非一時的大腦短路。 漆黑的長風衣隨著水波起伏不定,似漂泊無根的浮草。 水被嗆入鼻腔,擠壓著所剩不多的癢氣。 他一點點溺向了河流中央,被遠離的河岸上,是一片隨風飄搖的,高瘦的葦草。 晃動的蘆葦渡,跟河川下冰涼的溫度。 少年人即將葬身此處,思想,在體外躍動。 就像從神的視角看著世人那樣,他冷漠對注視著即將死亡的自己。 以及—— 那奮不顧身,向他而來的人。 比色卡上所有的藍都要淨粹的眼眸,混著水麵折射過去的粼粼波光,比無痕還要更加清澈。 能夠一眼見底的,敞亮幹淨。 被拉扯著拽上河岸,風吹過透濕的衣服與頭發,帶來刺心的涼。 太宰看到對方打了個冷戰,用並不溫暖對掌心拍著自己的背脊。 太宰蔫蔫的吐了口水,故意以一副要死了的樣子看著他,眼中映入對方那張無措到毫無防備的臉。 “我喜歡夏花。”這句話脫口而出後,連太宰治自己都明顯的愣了一下。 就像是定番一樣,似乎……曾千百次說出過這麽一句同樣的話。 聽說喜歡夏季的花的人,就會在夏天死去。 這,是真的嗎? “生如夏花,死如秋葉。”名為‘藤丸立夏’的少年念了句泰戈爾的詩,對他說:“喜歡夏花的人,絕對不會在夏天死去。” 聞言,他眼裏拂過虛浮的笑意。 獲救後,抱怨著無法接近死亡的自己。 而救了人的少年,在向被救者道歉。 “對不起。” 非常,非常沉重。 在某一瞬間,太宰甚至覺得,眼前這個幹淨敞亮的少年,其實比他還要更加期待著死亡。 他在對方的眼睛裏,讀到幾分莫名其妙的寂寞。 似乎有一個世界,曾在這位少年的心裏死去。 通過不經意的算計於帶有目的的網上交流,他設計了兩個人的正式相遇。 是的。 被設計的相遇。 因為好奇與稍稍被提起的興致,所以想要觀察。 在這間名為[lupin]的酒吧,他再一次看到了那雙藍色的眼睛。 除卻第一次的被救是個意外,之後的每一次遇見都是經過精心而巧妙對計算後,達成的結果。 眼前的少年生活簡單,毫無遮攔,甚至不需要怎麽調查。 隻要不遠不近的墜在他身後兩天,就可以解讀出全部的生活模式。 太宰半垂著眼瞼,看著眼前的杯子,透過那些浮著氣泡的玻璃杯壁,他看到了少年的身影被光折射過後,被拉長到令人發笑。 “人類既害怕死亡,又被死亡所吸引。”昏黃的燈影裏,他向對方露出笑容:“城市裏,文學中,死亡一直都在被消費。” 迎著對方略帶訝異的目光,太宰治有些惡劣的勾起一個微笑。 “無法轉換成任何東西的,僅此一次的死亡。這,就是我的願望。”他迎著少年人那雙與酒吧格格不入的淨粹眼眸,咬著字句,意味深長,“請不要再來救我了。” “……我做不到。”溫柔到悲傷的目光,帶著些世人所不能理解的,深深的惋惜。 藤丸立夏,向眼前這個無牽無掛想往死亡的太宰治,做出挽留。 他似乎是站在人間向地獄伸手,又好像是身處地獄,卻把身邊的太宰治向人間托舉。 他用自己麵前的茶,交換了太宰治麵前的酒。 今天,太宰治第一次在酒吧裏喝茶。 喝著略顯苦澀的茶,聽著少年人口中溫柔的漂亮話。 “我願意陪你看遍南河川的煙火,請你吃最棒的料理,甚至翹掉重要的考試,與你一起坐在街邊無所事事。” 太宰治坐在他身邊,靜靜的聽。 驀然間,似乎有了一種不真實到可笑的預感。他似乎……正是為此而來,這一生,隻是為了聽到這些話而存在著。 “四月的風,我們可以一起去港口看往來的渡輪。”藍色的眼眸,其內有著異常理想化的溫柔與憧憬:“六月的雨,我們可以透過窗子看地麵泛起的漣漪。” 容貌雋秀,眉眼清臒的少年,比任何人都要認真。 “八月葳蕤的枝葉下,我們可以一起去河邊看遊過的魚,而一年過去後,又可以看到一月的雪一點點落下。”少年雙手合攏拍了三拍,比祈願還要虔誠。 他將這些溫柔的漂亮話,上達神明。 比漫漫光陰還要颯朗的少年,眸光悠長,他口中的一句話,就是一生。 “如果太宰先生的願望是死亡的話……那麽,我的願望就是希望看到太宰先生在追尋死亡的過程中能夠遇到很好的事,和很好的人。” 看最美的風景,賞最綺麗的花。 杯子中的碎冰隨搖晃,響動叮當。清脆,冰涼,在氣氛的安靜裏融化。 他應該感到開心的。 太宰治在心裏這樣想著,卻在這一刻無論如何也無法笑著去麵對這個人。 壓抑的心情令神色目光都無法控製的,流淌出疏淡到極致,反而覆沒過最後一層偽裝色的無害,倍顯陰戾。 對此,立夏並沒有露出詫異與害怕。 他依舊,笑著包容了新朋友這並不友好的,陰鬱的一麵。 並且對他說—— “我啊,果然還是認為太宰先生應該去寫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