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拉哈德躊躇著停下。 他向著立夏的背影伸過手去,結果顯而易見距離太遠。 清風嘲弄著無法拉進的距離。 太宰的神色很靜,全部的目光都投往立夏,眼睛裏滿滿全是他的身影。 但是,太宰始終沒有上前一步。 最起碼,現在是這樣的。 “他……迪諾先生那個時候說得,是對的。”少年手裏握著一隻瓶中船,歎息著說道。 他沒有介紹‘迪諾先生’究竟是誰,隻是自顧自說了下去。 “如果能有‘任性’這個選項就好了,如果我能像富江那樣,變成一個任性的討厭鬼……”他眼睛裏倒影著的海波粼粼,像淚水一樣溫柔。 下一刻,少年眼睫微垂,斂起眼眸。 “如果能夠那樣,就好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啊!”醫生有些崩潰的念道,說出了加拉哈德的心聲。 羅曼醫生很想對立夏說出‘振作起來!’這樣的話,但是看到少年現在的樣子,無論如何都無法開口。 或許隻要他開口了,立夏就會做到他說的東西。 但是,正因為這樣,所以才不能說。 心理方麵的很多東西需要的是疏導,而不是強硬性質的要求。 無論時間再如何緊迫,醫生想要留給這兩位身為禦主的少年少女的,永遠都是,想要他們能有忙裏偷閑的時間。 迦勒底的浪漫醫生,是個溫柔的笨蛋。 “沒關係的,立夏。”他引導少年去忽略‘延續人理’這一計劃帶來的緊迫倒計時,用溫吞綿軟的聲線耐心的去撫平少年的情緒,“不想說的話,不說出來也沒有關係。” “想要任性也沒有關係。”雖然出現在這裏的,隻是靈子的投影,醫生也向那個把下巴搭在膝蓋上的孩子伸出手。 羅曼醫生向著少年做出了‘摸摸頭’的舉動。 “立夏。”他的語氣溫和又認真,“你可以做一個任性的孩子。” 立夏的目光依舊有些恍惚。 他好像聽到了醫生的話,又好像沒有聽到。 但是,他的眼神重新清明了起來,情緒開始穩定。 他需要時間。 沉默的最後,立夏悵然開口:“有人離開了。” “那個人,是川上富江。”這是匯合後,太宰說出的第一句話。 腳印在沙灘上印了一行,將路途串聯到少年的身旁。 太宰治在立夏身邊坐下,與他並肩。 落日的餘暉為細沙染上璀璨的金黃,淌過指縫時,還帶著陽光特有的溫熱。 立夏收攏指節,試圖去攥住流逝的沙。 隻不過,總有一些東西是越想握緊就越會流逝的……譬如沙子,還有生命。 他沒有抗拒太宰的靠近,而是以此為接點,重新融入了外界。 疏離感被一點點瓦解。 “……嗯。”立夏回應了太宰,情緒裏還殘留著淺淺的恍惚:“他離開了。” 聽到太宰治的聲音後,少年像是終於找到了宣泄口,將一切的一切全部都說了出來。 語無倫次的,句子顛倒的……全部,說了出來。。 關於記憶,關於過去,關於現在 關於,遺忘。 一周目的記憶。 他以死亡迎來終點。 但是,那是屬於他的一周目‘終點’,卻並不是川上富江的終點。 新周目的記憶。 以與過去重逢作為開場。 以活在過去的少年人那句‘打算去把自己殺死’作為結束。 他就這麽渾身僵硬的躺在神代的船上,眼睜睜的看著分體的富江們把身為‘本體’的自己殺死。 走上那條一去不回的路。 嗯……說起來,立夏他一直認為化身為龍後的富江,會被利維坦的意誌取而代之。 但是直到那一刻,才發現似乎完全不是那麽回事。 現實永遠是多變的。 很多事情不到發生的那一瞬,你永遠不會想到——‘原來還會發生這種事’。 那個傲慢到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的川上富江…… “他撒謊了。”少年就這麽緊咬著牙關,麵色蒼白。 仿佛又有一座大山一樣沉重的重量,壘在了少年略顯單薄的肩膀上。 這突如其來的重壓,令他呼吸愈發沉重起來。 可他沒有低頭,也沒有絕望。就這麽緩緩的呼吸著,熟悉著新增的重量。 又是一陣沉默後,立夏將想要訴說出的話語,一字一句的從喉嚨裏擠出: “川上富江是個騙人鬼。” 說來可笑,竟是將不久之前富江對他作的評價……原封不動的還了回去。 但是—— “你不是原諒了他嗎?”太宰放遠了目光,聲音很輕的叫了聲少年的名字:“……立夏。” 不管富江到底是騙人鬼,還是麻煩精。 立夏最終還是原諒了他。甚至可以說,他們之間,從來沒有走到‘憎惡’的那個地步。 太宰摸了摸貓咪漆黑的皮毛,將目光轉向立夏。 海水很清澈,夕光很暖。 友人的目光,極致柔和。 太宰治看著坐在他身側的少年,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漸漸趨於安靜。 那種沒有壓力的,溫暖的靜。 立夏終於有了關於‘這個特異點已經結束了’的真實感。 他緊繃的肩膀,一點點放鬆了下來。 “那麽……” 少年的鼻音聽起來讓人覺得他在難過,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滿是釋懷。 太宰卻極其敏銳的察覺到了,那份釋懷下被壓抑著的,甜苦甜苦的悲傷。 “讓我們來說一說,川上富江的故事吧——” 說說那個人的故事吧? 講完,就應該說‘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梅林:讓我們來說一說王的故事吧。 咕噠:讓我們來說一說富江的故事吧。 其實本來是一個超級大長章直接結束富江這一卷的……但是真的太長了orz 所以揚子就把這一章找地方劈成了兩節,先發上半部分,明天發下半部分qaqqqq第51章 為了你 6月1日 追尋伊甸曾向往的東方。 — [來說說川上富江的故事吧。] 西洋的酒水,東洋的花。所謂‘浪漫’的戲法,在他眼前不斷的落下。 他是全高校最受歡迎的人,身邊永遠不會缺少眾人口中的朋友。 富江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沒有人不認識他,鞋櫃中的情書永遠都處於爆滿的狀態。 想要告白的人更是一打又一打。 自立夏認識他的那天起就發現了。 富江身邊永遠充斥著形形色色的人,來了又走,但是永遠都不會缺少環繞著他的人。 永遠被愛著,任性到無法無天。 這是一場圍繞著富江展開的‘愛’,是思慕著富江的人單方麵的給予與惡欲。 虛榮,傲慢,喜新厭舊。 令人感到討厭的這幾個詞匯裏,卻又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意氣風發。 “富江的性格和行事作風從來沒有改變過。”少年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愣愣的看向遠方,“畢竟他就是這種過分的性格,所以無論再出格的事情,放在他那裏反倒不會讓人覺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