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如果總是吃力不討好的去做一件事,必然有足夠的利益。 這是身為黑手黨最基本的認知。 那麽,他一次又一次的將‘不認識的人’從死亡邊緣拉回,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次的‘介紹工作’,未嚐不是太宰的試探。 但是,現在的他,拒絕了太宰的‘邀請’。 藤丸立夏想要什麽? 難得,太宰有了自己無法摸透的事情。 他不動聲色的思索著,一邊舉手向侍者說:“來一杯起泡洗潔精吧?” “本店沒有。”侍者先生習以為常的,用溫文的笑容回應著他。 “起泡……洗、洗潔精?”這是什麽可怕的飲品?可憐可憐我這個沒有見過世麵的咕噠君吧。 立夏的臉都要綠了。 “既然沒有的話就沒有辦法了呢,太宰。”立夏發誓,這個名為‘織田作之助’的男人臉上的表情基本麵癱到沒有變過。 “你嚇到他了,太宰君。”阪口安吾推了推自己圓片的眼鏡。 鏡片在燈光下閃出鬼畜的雪白,在這鬼畜鏡片的加成之下,安吾向少年問道:“說起來,藤丸君是怎麽察覺到我不是‘蟹味醬’的?” 之前,在第一次道明拒絕兼職的理由後。 少年便一直默默的注視著阪口安吾和太宰治,當阪口安吾被他的目光盯地快要受不了時。 他開口了。 ‘你,不是蟹味醬先生。’ “——我就是能認出來啊。”現在,立夏臉上掛著理所當然的神色。 他從包裏摸出手帕,當暖色的布料展開的時候,裏麵包著的蜜柑露了出來。 “給。”立夏將白天電車上遇到的老者給他的水果轉送給了太宰治。 “喔!”太宰看起來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他接過蜜柑,把它頂在了頭上。 “因為‘蟹味醬’是我的朋友,所以,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我都能認出來。”包容的天空,是他的眼睛。 “即使你還不到‘三十歲社畜’的年齡,我也知道,這就是你。”他的笑容,像是會發光一樣的溫暖,“你說對嗎?太宰先生?” “認識了很好的人啊。”織田作說道:“恭喜你,太宰。” “朋友……嗎?”太宰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曖昧不明,“那麽,我可以拜托藤丸君一件事嗎?” 少年歪了歪頭,“請講?” “請你下一次不要再救我了。”太宰頂著蜜柑趴在吧台上,“人類既害怕死亡,又被死亡所吸引。” “城市裏,文學中,死亡一直都在被消費。”酒吧昏黃的光下,他笑得柔和,“無法轉換成任何東西的,僅此一次的死亡。這,就是我的願望。” 立夏再一次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太宰治的那天。 河水,烈陽。 日光下,他的眸光中沒有對於生的渴望。 有的,隻是對於死亡近乎溫柔的思念與憧憬。 或許就像太宰治自己說的那樣,他的願望,就是死亡。 但是—— “……對不起。”立夏用認真卻難過的神色說道:“隻有這件事,我做不到。” “我不會去阻止你自殺,因為,那是太宰先生自己的事情。”他搖搖頭,繼續道:“但是,你也不能阻止我去救你,因為這是我的事情。” “……??”太宰把眼睛瞪的圓圓的,“喂喂,你這是什麽論調?” 這是什麽霸王條款?太不講理了吧! 對此,立夏翻了個白眼,十分不客氣的說道:“瞪我?你瞪我有什麽用啊?又不是我讓你去自殺的。你去多喝熱水啊!” 太宰也不生氣,順著他的話笑道:“如果加了洗潔精我就喝。” “……我沒有在開玩笑。”立夏拿走了太宰裝著酒的杯子,將自己一口沒碰過的茶推了過去,“我願意陪你看遍南河川的煙火,請你吃最棒的料理。甚至翹掉重要的考試,與你一起坐在街邊無所事事。” “四月的風,我們可以一起去港口看往來的渡輪。” 少年的眼眸,像被微風吹過的,和緩的海。 “六月的雨,我們可以透過窗子看地麵泛起的漣漪。”他用清朗的聲線,說著在場三個人從來沒有想過的生活。 是不屬於港口黑手黨的,過於浪漫與悠閑的憧憬。 少年目光明澈,容顏雋秀。 他用清透如琉璃的眼睛看著他們,其目光中,倒影了整個天空。 “八月葳蕤的枝葉下,我們可以一起去河邊看遊過的魚。”立夏拿走太宰頂在腦殼上的蜜柑,剝好後塞在他的手裏。 頭上纏繞著繃帶的少年就那麽乖乖地拿著立夏塞過來的蜜柑,目光灼灼的盯著他。 他眼中,有什麽在漸漸變化。最終,變做了近乎畫地為牢的固執。 太宰靜靜的,聽他說話。 “而一年過去後,又可以看到一月的雪在一點一點落下。”少年雙手合攏拍了三拍,如祈禱一樣虔誠。 他黑色的發,看上去柔軟又好摸。 “如果太宰先生的願望是死亡的話……那麽,我的願望就是希望看到太宰先生在追尋死亡的過程中能夠遇到很好的事,和很好的人。” 杯子中的碎冰隨著晃動叮當作響。 清脆,冰涼。 立夏明知,太宰治與他表麵上一副少年樣子的無害不同。 他渾身沁著鐵與血的氣息。 那是被槍火煆燒後才會散發出的存在。 名為‘太宰治’的少年,是一個危險的人。也是與他現在的生活格格不入的存在。 但是,即使如此…… “我啊,果然還是認為太宰先生應該去寫書的。”溫柔的目光,訴說著懷念與憧憬:“不過不管怎麽樣,最後隻要不會後悔……這就足夠了。” 月光是紺色的。 在藤丸立夏與太宰治一同離開有一段時間後,安吾用手肘搗了搗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你怎麽看?” “嗯?”織田作看了他一眼後回答:“挺不錯的,等金盆洗手之後就去體會那樣的生活吧。” “……不是這個意思好嗎?”安吾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太可怕了。” “什麽?” 安吾眼中拂過幾分焦慮:“太宰君恐怕……不會放過他了。” 織田作摸了摸後腦勺,想了片刻後勸道:“多喝熱水。” “太宰還是個孩子,應該有同齡人的朋友。”他語氣平淡,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什麽問題。 “……”安吾失語片刻後,歎息道:“也隻有你會這麽說了。” 但是,就如阪口安吾所說的那樣…… 他鳶色的眼睛中,重疊了天空的顏色。第8章 你我的關係 7月18日 我愛便利店卸貨!薪資日結是好文明! 昨天,我去了書店。 碩大的書店,那麽多的書,卻又空到可怕。 文豪們不見了,他們隻留下空蕩蕩的文壇。啊,不對…… 總之,各種意義上的感謝夏目漱石和村上春樹。 但是,稍微有些懷疑起來了啊。 關於‘真實’這一點。 — ‘太宰君……不會放過他了。’ 作為前兩天被安吾與織田作議論的當事人之一的太宰治,此時正頂著一張寫滿無聊的臉癱坐在甜品店的沙發裏。 [執事革命] 這裏是藤丸立夏進行兼職的執事咖啡屋。 雖然‘執事’和‘革命’之間的畫風差的不是一點半點,以至於讓人懷疑創始人是怎麽想的。 但是,這裏確實是某位藤丸氏少年會固定出現的地方之一。 糾葛纏繞,錯綜複雜。 所以說,究竟是誰在不放過誰呢? 被太宰治纏上的少年? 還是無法將目光徹底移開的太宰? 不過,這些暫且都還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的確成為了相處的非常愉快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