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盤問


    多年的人生閱曆,讓林文彬在接完孟希的電話後,心中雖然牽掛著林若水的安危,可不知為什麽,莫名有一種奇怪的直覺——這個“綁架者”似乎不會傷害女兒。


    ——這個人並沒有其他目的,他是真的隻想要《千裏餓殍圖》。


    所以當他最後說不再為難女兒,馬上放她走時,林文彬選擇了相信。


    林文彬沒有馬上給林若水打電話,因為釋放人質的過程也需要時間,在這期間他不想去激怒“綁架者”。


    接下來,便是兩分鍾煎熬般的等待。


    如果那個人真的放了若水,她此刻應該已經脫離了控製,林文彬撥通了電話。


    然而,得到的回答讓他更加迷惑。


    按照電話裏林若水的說法,她正在電視台開會,所謂的綁架案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生過。


    如果通話時被人脅迫,林文彬相信,以若水的聰明,肯定會對根本不存在的“三叔”做出正確的應答。


    而若水的反應卻再正常不過,這讓他一度產生懷疑,剛才自己是否真的接過一個“綁架者”的電話。


    可他依然不放心,拿起電話撥通了林若水在電視台的辦公座機。


    振鈴響了若幹聲後,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傳來:


    “您好,請問找哪位?”


    “你好,”林文彬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我是林若水的爸爸,她不在嗎?為什麽不是她來接電話?”


    “今天我沒看到她上班,也許是外出采訪了吧。”年輕女子答道。


    “你們台裏今天有會議要召開嗎?”林文彬無比緊張地問。


    “我不太清楚,您稍等,我向別人問一下,”詢問過周圍人後,女子的聲音傳來,“上午台裏確實有個會,參會人員裏有若水,看來她應該是去開會了。”


    “好,謝謝你啊!”林文彬長長舒了一口氣,掛斷電話,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如果若水在開會,那所謂的“綁架者”隻是在虛張聲勢,根本沒有綁架女兒。


    可是,在若水第一次不接電話之後,“綁架者”馬上就打來電話,正是基於此,自己才會信以為真。


    時間掌握得如此精準,是巧合,還是有別的原因?


    現在女兒無恙,林文彬轉而十分想知道“綁架者”是誰,為什麽會認為《千裏餓殍圖》在自已手中,為什麽要通過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索要。


    隻是若水對此完全不知情,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知道。


    林文彬決定先不作聲張,等她回家後,詳細了解一下今天上午的情況,剩下的事再由自己慢慢調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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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愛,所以不想讓親人擔心,父女倆選擇了相互隱瞞。


    同樣因為愛,為了能讓親人避免傷害,他們選擇各自去尋找事情背後的真相。


    衣服烘幹了,淚也流幹了,受傷的心卻依然在流血。


    憤怒和不解慢慢轉化成疼痛,而疼痛能讓人清醒。


    林若水把衣服、頭發簡單整理了一下,開車找到家服裝店,從裏到外買了全套的衣服,然後走進一處女子會館。


    下午三點,林若水走出會館,洗完澡並休息了一中午,此時的她又恢複到往日美麗溫柔的模樣,隻是泛紅的眼圈,透露著並不平靜的心情。


    ——把一顆完整的心給了你,你卻當著我的麵親手把它打碎,是有難言之隱,還是從未珍惜?


    林若水要知道問題的答案,但不想從孟希口中聽到。


    有一個人,他不會撒謊,更不會騙自己。


    林若水回到車內,撥通了電話:


    “小天哥,我是若水,現在有時間嗎?我想找你出來坐坐,誰都不要告訴,包括……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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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後的陽光明媚,咖啡廳的裝潢典雅複古,一個靠窗的位置,林若水和楚天相對而坐,兩杯熱咖啡已經涼透,卻沒人去喝,不知是因為苦澀的味道,還是沉悶的氣氛。


    林若水率先打破了沉默:


    “小天哥,這些天我很忙,所以沒顧上詢問孟伯伯的情況,怎麽會突然住院了呢?”


    從接到林若水的電話開始,楚天就很奇怪,現在他更加不能理解——這些事為什麽不去問我哥,為什麽今天出來見麵不能告訴別人?


    但出於對林若水的尊重和信任,他會如實回答一切問題:


    “這幾年每到天氣轉涼的時候,孟伯伯的病情都會發作,隻是這一次比以前嚴重了很多,也許是因為有些事讓他的心情很不好,也許是……病情累積到了一定的程度。”


    “發生了什麽事,會影響到孟叔叔的心情?”難道孟希的反常行為會與此有關?林若水連忙問。


    提到這件事,楚天也不免忿忿不平:


    “還不是怪前幾天守安居重新開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賴四海和範守安是幹什麽的,可警方竟然派出警車給他壯聲勢撐場麵,這讓孟伯伯感到很氣憤,覺得警方這麽做,就是在為虎作倀、助桀為虐!”


    不再敢相信孟希,但林若水卻依然相信孟子夏的人品和做事風格,當下點點頭道:


    “雖然我不清楚守安居是什麽背景,但能讓孟叔叔感到氣憤的事,一定是有理由的,上午我和你哥走後,都發生了什麽事?”


    為什麽要問我?楚天再次產生疑問,但還是心有餘悸地如實答道:


    “在你們走後,孟伯伯突然病情加重陷入昏迷,要不是特效藥及時送到,後果不堪設想,現在已經脫離了危險,精神也比前兩天好了很多,我哥正在醫院照顧呢。”


    原來這就是上午孟希接到電話後離開的原因,林若水暗中點頭,可這並不是她想知道的真相:


    “這些天你哥都很少和我聯係,他在忙什麽?”


    難道是因為哥冷落了若水,所以她生氣了?楚天連忙替孟希解釋道:


    “自從半個月前,孟伯伯在醫院檢查完身體後,我哥就幾乎沒做別的任何事,整天躲在屋裏聯係各地的醫生,尋找各種治療方案,這次孟伯伯能好起來,也多虧了我哥不眠不歇的照顧,他這幾天幾乎都沒合過眼。”


    眼前閃過今早形容憔悴、瘦了一圈的孟希,林若水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陣心疼,可一想到上午的那個電話,剛剛變得柔軟的心房,又一次碎裂成無數片。


    珍珠般的淚珠在眼角滑落,掉落在咖啡懷裏,朵朵水花濺起,引出一圈圈漣漪。


    楚天頓時有些手足無措,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出聲問道:


    “若水,你……你怎麽了?”


    揚起掛滿淚痕的臉,林若水悲聲問道:


    “小天哥,你永遠都會和我說實話,不會騙我,對嗎?”


    不知道林若水為什麽會哭,也不清楚她為什麽會說出這些話,但楚天明白自己現在沒有別的回答:


    “我肯定不會騙你,隻要能對你說的,都會是實話。”


    透過淚眼看向楚天,林若水問:


    “小天哥,孟希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我們……”


    的確,他們有很多事瞞著林若水,楚天一時語塞。


    有些事他不知道能不能說,麵對林若水的盤問,他不知該怎麽說。


    已經無須太多的言語,林若水感到一陣暈眩——他們確實有事瞞著我!


    眼淚如雨點般落下,心痛到無以複加:


    “為什麽,你們都要騙我……”


    楚天這才想起要做一些事,手忙腳亂地拿起幾張餐巾紙送到林若水麵前,語無倫次地說道:


    “我哥和我不是要騙你,隻是想要保護你……當時的情況……我們也沒有太多的辦法……”


    擦了擦眼淚,林若水壓下心中的悲憤,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不需要你們的保護,我現在隻想知道真相。”


    “若水,”楚天左右為難,“要不,你去問我哥,讓我哥解釋給你聽?”


    “他?”林若水冷冷地說道,“從今以後,我永遠都不會再相信他,難道你也想繼續把我騙下去?”


    雖然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但楚天從林若水的態度上,已經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即便現在自已不說,恐怕她也會從若風大哥那裏知道事情的真相,如此還不如自已先替孟希解釋清楚,希望能獲得若水的原諒。


    長歎一聲,楚天輕聲開口道:


    “那件事要從湛盧劍說起……”


    從四海鑒寶說到黑田,再從東升號上發現木村正二,說到如何截下湛盧劍,抵達倭國後,從江戶的那個夜晚,一直說到淩飛燕買佛頭、機關盒裏的竊聽器等黑田的輪番試探。


    無論是在東升號,還是在倭國,林若水一直以為自己親身參與並看到了所有事,卻從未想到過,在這些看似平常或不平常的背後,竟然有著這麽多不為她知的秘密。


    東升號上孟希為什麽要讓她在張船長麵前假裝生氣,在江戶為什麽會遭到人襲擊,孟希為什麽會當著黑田的麵說帶有江戶口音的倭語,現在林若水終於理清了這一切。


    孟希確實利用並欺騙了她,可林若水的感覺卻異常複雜。


    截下湛盧劍,孟希並不是為了私利,而且如果沒有發生過這些事,他至今恐怕也不敢接受自已。


    然而倭國一行發生的所有事,和孟希在電話裏要的那幅畫,沒有任何關係。


    楚天卻在此時停下的講述,似乎該說的都已經說完。


    是楚天沒有說,還是他不知道?林若水追問:


    “就這些?沒有其他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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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傾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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