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三天


    古玩行的特質,決定了這本就是一個騙子時常出沒的行業。


    騙與被騙,幾乎每時每刻都在發生。


    如今,段明全卻將騙子和申賀兩人聯係到一起,給他們扣上了一頂監守自盜的帽子。


    除了發誓保證,這二人卻拿不出任何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與無辜。


    段明全罵累了,也罵夠了,這才喘了口氣道:


    “這筆賬我先記下,等黑田先生回來,到底是怎麽回事兒,你們自己去和他解釋吧。”


    聽到要把這件事告訴黑田,頓時把申誌、賀立嚇得不輕,像自己這樣隻要收了別人的好處,就能背叛原來老板的人,換位思考,黑田怎麽會相信他們的為人。


    對視了一眼,兩人齊聲向段明全央求道:


    “老板,我們是什麽人,這麽長時間您是知道的,這筆錢我們賠,但求您別告訴黑田先生,如果他知道了,肯定會解雇我們的。”


    ——你們也有今天!你們也有今天!你們也有今天!


    爽快的感覺像電流一樣遊走在段明全的周身上下,但在兩個夥計看來,他卻是被氣得正渾身發抖!


    按捺住得意的狂笑,段明全揮了揮手:


    “我可以先替你們保密,但是今後我會根據你們的表現,再決定是否告訴黑田先生,如果繼續這樣胡裏胡塗下去,那就別怪我不客氣!行了,今天就這樣,關店、回家!”


    路上,段明全把手伸進衣服口袋,輕輕把玩著一件鼻煙壺。


    ——那件已經“丟失”的清晚期粉彩瓷胎草堂夜讀圖鼻煙壺。


    商業精英是假的,騙子是真的。


    隻不過,他是段明全雇來的。


    為了這次行動,段明全已經籌劃了許多天,最後的結果也一如所料,不僅輕鬆揪住了兩個夥計的小辮子,還“光明正大”地拿出了一件鼻煙壺。


    要不是怕動靜太大,引起黑田的懷疑,他本想拿件更值錢的出來。


    不著急,慢慢來,段明全嘴角掛上一抹微笑。


    這份好心情,卻因一個打來的電話而大煞風景。


    看著屏幕上那串號碼,他從心底裏不想接,可又不敢得罪這個號碼的主人,接通時便略帶著一絲不耐煩:


    “範老板,這麽晚了,什麽事兒?”


    聽到段明全的語氣,範守安有些驚訝,不過隨即也恍然,黑田已經走了,段明全又成了藏古閣真正的老板,說起話來自然就有了幾分的底氣。


    心底冷笑一聲,範守安也不廢話,開門見山:


    “我需要狗娃子的聯係方式,請段老板幫忙。”


    那日黑田準備在福聚茶樓抓住“賴小爺”,本來是想讓段明全打電話,但在他的一番借口下,任務最後推給了汪祖仲,隻不過當時他多了個心眼兒,在汪祖仲撥打電話號碼時,偷偷記了來,當時想著在萬不得已時,就親自通知。


    但是現在,段明全下意識地不想說,黑田一走,他再也不想摻和到任何一方的爭鬥中。


    可是又擔心不配合的態度會惹怒了範守安,隔三差五再給自己下幾個絆子,左右權衡之下,最終還是一字不差地報出了電話號碼。


    看著記在紙上的那十一位數字,這個電話該不該打,範守安卻再次陷入猶豫之中。


    無論是未曾謀麵、隻通過電話聯係的大老板,還是連聲音都沒聽過的狗娃子,直覺告訴他,這兩個人都很危險,他們所知道的事情,可能隻是冰山一角。


    這個電話一旦撥過去,無論自已的應對有多麽完美,都是進入了對方主導的戰場,到時可能不得不跟隨著對方的節奏,稍有不慎便會落入對方的陷阱。


    咬咬牙,範守安決定再拖三天。


    利用這段時間,再觀察一下大老板和狗娃子雙方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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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已猜到範守安不會輕易出手,大老板自然也不介意多等幾天,如果範守安始終不采取行動,他會繼續放出一些證據,讓賴四海的嫌疑更大、更明確。


    而整個事件的主角“狗娃子”孟希,卻始終被蒙在鼓裏,對外麵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就算知道,現在的他沒時間、也沒心情理會。


    昨天的家宴結束後,父子倆一番徹夜長談,讓孟希忽然意識到了自已的責任,在父母這棵大樹下蒙萌多年,如今該到了為雙親盡孝的時候。


    幾乎一夜未睡的孟希早早起床,服侍二老吃完早餐後,便提議陪父親去醫院檢查身體,雖然得到了孟媽媽的全力支持,但孟子夏卻並不上心,隻說自已的身體自已清楚,與其把餘生的時光浪費在病床上,還不如自由自在地過好眼下的每一天。


    就在孟希溫言相勸無效,孟媽媽淚眼相求無果之際,敲門聲響起,孟希起身開門,驚喜地發現林若水和楚天竟然一同出現在眼前。


    兩人進門向二老問好,楚天先開口道:


    “我爸說,今天哥一定會陪著孟伯伯去醫院檢查身體,所以讓我過來幫忙。”


    林若水坐到孟媽媽身邊,擔憂地看了看她還帶著淚花的雙眼,轉頭對孟子夏道:


    “孟叔叔,昨晚回去時,文叔說起您的身體,我猜今天孟希一定會陪您去檢查,所以特地向台裏請了一天假,不知道能不能幫上什麽忙。”


    孟子夏欣慰地看著身邊的每一個人,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微笑著起身道:


    “看這陣仗,知道的是你們在勸我去醫院檢查,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犯了錯誤,你們開批鬥大會呢,古人說樂其心,不違其誌,今日方知,有時候違其誌卻也能樂其心啊,走吧,我們去醫院。”


    孟希一邊幫孟子夏穿衣服,一邊笑著說道:


    “如果早知道外來和尚念的經管用,我也學著當年玄奘法師去取經了。”


    “別聽小希胡說!”


    孟媽媽拉住林若水的手,笑容燦爛:


    “他這輩子肯定不當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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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發時的歡聲笑語,並沒有換來一個樂觀的檢查結果,一天下來,連續走了三家醫院後,每一人的心情越來越沉重。


    病魔多年的侵蝕,孟子夏的身體已經處於一個隨時都可能崩潰的邊緣,連最權威的醫生也都歎息搖頭,唯一能說的也隻是不要過於勞累,平時注意保養。


    在各種讓人揪心的消息中,有一則也給眾人留下了一線希望,據說有一種特效新藥,目前已經進入了最後的臨床階段,如果能通過審批,將對治愈病情產生極大的作用。


    隻是,目前還沒有人知道,這種新藥何時能夠通過審批,何時才能投入使用,在醫生的建議下,孟希遞交了成為臨床誌願者的申請。


    接下來的兩天,孟希和楚天又陪著孟子夏走了好幾家醫院,得到的診斷結果也是大同小異。


    對這樣的結果,孟子夏早有預料,處之泰然。


    孟希卻已經淒入肝脾、痛徹心扉,三天下來人已經瘦了一圈,有心去外地更先進的醫院進行診斷,又怕父親的身體承受不住長途奔波,一時間陷入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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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孟子夏看病的三天裏,純化縣圪塔村古墓的發掘工作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


    “曉龍、蘭蘭,你們快過來看,這是什麽!”考古隊長老吳興奮地大聲叫著。


    王曉龍和孫蘭蘭聞言忙跑到老吳麵前,隻見他手裏拿著一塊剛剛出土的竹簡,上麵寫著幾個小篆字體的漢字,孫蘭蘭對此不太了解,王曉龍稍稍認識一些,但由於年代久遠字跡斑駁,一時也沒認出寫的是什麽。


    看著兩人的迷惘表情,老吳哈哈大笑:


    “知道這裏葬的是誰嗎?這塊竹簡告訴了我們,是漢武帝之妻、漢昭帝之母,鉤弋夫人!”


    “鉤弋夫人?”王曉龍念了兩遍這個名字,突然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難道是那個傳說中的拳夫人?”


    “她有什麽特別之處嗎?”孫蘭蘭好奇地問。


    “那可太特別了,”老吳道,“我給你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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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傳當年漢武帝北巡時發現了一位美麗絕倫的女子,隻是她自小雙手握拳不開,所有人用盡方法都依然如故,而武帝隻輕輕一拉,手掌便自行張開,更為驚奇的是,掌中竟握著一隻玉鉤,武帝龍心大悅,封號“拳夫人”,之後居鉤弋宮,故又稱“鉤弋夫人”。


    後來,漢武帝欲立鉤弋夫人的兒子劉弗陵為太子,但劉弗陵當時年齡太小,武帝擔心死後母壯子幼、外戚幹政,因而便狠心賜死了鉤弋夫人。


    之後漢昭帝劉弗陵即位,追尊其母為皇太後,派兩萬將士建造雲陵,並移民三千戶在陵西北設雲陵邑。


    雖然還沒有其他佐證,但憑借竹簡上“鉤弋夫人”幾字,已經幾乎可以斷定,眼前的這個“大圪塔”,便是鉤弋夫人趙婕妤之墓——雲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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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飛色舞地講完鉤弋夫人的故事,老吳看著腳下的發掘現場,臉色卻突然暗淡下去:


    “如果這裏真是鉤弋夫人墓,那麽盜墓造成的損失將不可估量!”


    “他們偷走了什麽?”孫蘭蘭著急地問道。


    老吳指著發掘現場,聲音低沉:


    “極有可能是編鍾,一整套編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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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編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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