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相信


    為什麽範守安會對這個“私生子”如此淡漠?


    依照以前對範守安的認知,他對賴四海是忠心不二的,而對待掌上明珠一般的私生子,像今天這樣的安排,完全不符合他行事的邏輯和作風。


    除非……


    段明全感到似乎抓住了問題的關鍵,忙問道:


    “黑田先生,您見過那個私生子嗎?”


    “除了阿飛那幾個人,我們都沒見過。”


    黑田隨口答道,話一出口卻猛然一愣。


    關於私生子的一切,包括長相、保鏢之類,所有的信息,居然都來自於阿飛。


    “阿飛?”


    將名字在口中念了幾遍,段明全沒有說話,隻是對黑田輕輕搖了搖頭。


    已經背叛的阿飛,他的話怎麽能信?


    黑田立刻明白了段明全的意思。


    所謂的“私生子”,極可能就是他和狗娃子合演的一出戲!


    隻是,黑田又多想了一層:


    “段老板,你今天確實給了我很多新的思路,但我還是覺得,阿飛那些人雖然反複無常,然而,也僅限於反複無常,他們絕沒有這麽深的心機。”


    “您的意思是?”段明全不解地問。


    “他們的反複無常,隻是本性,而不是演技,”黑田冷笑,“就像如今會把我們的情報如實告訴給別人一樣,當初關於私生子的一切,應該也不會有假。”


    和賴四海鬥了這麽長時間,黑田哪裏肯相信自己找錯了對手,哪裏肯相信這些事與賴四海無關?


    更何況,接觸了這麽長時間,他對阿飛等人的能力還是有一些了解。


    一個人,無論聰明還是蠢笨,在很多時候,都隻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


    段明全在心裏長歎一聲,但並不是為黑田惋惜,而是想起了賭輸一切的聽鬆軒。


    自己當初何嚐不是堅定地相信,那將成為這輩子最大的一次撿漏!


    從範守安冷漠的態度,以及除阿飛等人外沒人見過私生子本人的事實,段明全已經斷定,這是一個精心策劃的謊言。


    而狗娃子,就是策劃者,或者之一。


    狗娃子是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肯定是賴四海和黑田的敵人。


    段明全很想見見這個狗娃子,不僅僅是他能同時挑戰黑田和賴四海,居然還惹來大老板在他背後開上一槍。


    一個人有多富貴,看他的朋友;一個人有多強大,看他的對手。


    “想什麽呢,段老板?”看段明全半晌不語,折騰了半天,想盡快上床休息的黑田有些不滿。


    “沒想什麽,”段明全回過神來,又覺得這麽說太過於敷衍,便信口編上一段話:


    “我在為今天可惜,不僅沒有抓到狗娃子,還驚動了他,今後想對他動手,恐怕再也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最起碼,現在我們手上都沒有能找到他的線索。”


    這隻是一句遭受失敗的常見心態,一句無可挑剔的正確廢話。


    不知是幸與不幸,這樣一句話,也能讓局麵陡然生變。


    “……線索?不,我們手上有一條線索,如果順著這條線找下去,也許就能發現和確定他的身份,從而掌握住切實的證據。”


    一直沒有說話的木村忽然開口道。


    “快說!”黑田勉強打起精神道。


    木村瞪著小眼睛,向段明全和汪祖仲問:


    “他去藏古閣的時候,那個孫土豪戴著一對翡翠戒指,你們還記得嗎?”


    看到兩人一起點頭,木村又問段明全:


    “依段老板看,那對戒麵是真是假?”


    “滿綠的老坑玻璃種,絕對沒問題。”段明全答道。


    “這樣一對戒麵,市麵上最低能值多少錢?”木村又問。


    “兩千萬以上,隻多不少!”


    段明全暗歎一聲,已經隱隱猜到了木村的意思,開始後悔又給了對方啟發,但轉念一想,他又不真是賴四海的私生子,愛怎麽著怎麽著吧。


    “那對戒指就是線索!”


    得到了汪祖仲和段明全的肯定,木村越說越興奮:


    “雖然戒麵無從查起,但從戒指底托的樣式,應該是近些年打造的,如此大的手筆,負責製作的珠寶公司肯定有印象,隻要找到這家公司,一定能查出那個土豪或者狗娃子的真實身份。”


    一番話讓本來昏昏欲睡的黑田終於有了點兒精神:


    “這是一個很好的思路,一會兒你就和段老板一起,先去查那些比較大的珠寶公司,這麽貴重的東西,多數都會出自他們的手裏。”


    段明全嚇了一跳,哪怕不是賴四海的私生子,他也不想、不敢去惹那個狗娃子,連忙說道:


    “黑田先生,這件事不能直接查,得跟他們套話,因為很多珠寶公司的人都認識我,所以很難和我講實話,不如讓木村先生扮成富翁,汪祖仲給他當下人,陌生人套話會更容易。”


    “說的也對,就這麽辦吧。”


    黑田實在堅持不下去,撂下一句話便起身向臥室走去。


    汪祖仲知道,這是段明全在故意惡心他。


    可除了惡狠狠地瞪上一眼,最終也隻能照做。


    ----------


    走出黑田的住所,段明全心情舒暢,做為一名三麵間諜,可以說這是他最成功的一天。


    上了一輛出租車,段明全拿出手機,準備給家裏打個電話,卻發現範守安不知何時給他發了一條信息:


    ——逃跑的人是誰?


    段明全立刻明白,在福聚茶樓前發生的一切,都被躲在暗處的範守安看在了眼裏。


    發信息說不清楚,段明全直接撥通了範守安的電話:


    “範老兄,我還以為你沒去茶樓呢。”


    “此事與四海兄弟有關,我又怎麽會不去,隻是不想公開露麵而已。”範守安語氣很平靜,簡單說明了一下後,便直截了當地問道:


    “今天演的是哪一出?”


    “說來話長啊……”


    在給範守安發出信息的一刻,段明全就知道他一定會問,早已準備好了說辭,輕聲歎了口氣道:


    “黑田病了,我去探望,結果一進門就被拉著去往福聚茶樓,口口聲聲說是要抓賴小爺,雖然不知傳言的真假,但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理,為以防萬一,還是趁著上廁所的機會,給老兄發了一條信息,現在看來,果然是謠言啊。”


    範守安沒有心思去解釋什麽謠言,因為他有更關心的問題:


    “那個所謂的賴小爺,用私生子的身份都做過什麽事?”


    “我了解的也不多,隻知道他曾雇用了一些小混混,想偷汪祖仲的手機,結果被黑田發現,還借機收服了那些混混,至於其他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段明全道。


    黑田如此處心積慮地要抓住這個人,難道隻是因為想偷一部手機?


    範守安不相信,冷冷地開口問道:“這個賴小爺,你們以前見過他沒有?”


    段明全知道想讓範守安相信,那說出的話肯定要有真話:


    “以前還真見過,當初有人在打那四十五件古玩的主意時,他和一個姓孫的人也去過藏古閣,當時自稱叫狗娃子,隻不過他們隻是一閃而過,事後也沒太在意,現在看來,他們即使和騙走古玩的那些人不是一夥的,也曾經打過那批古玩的主意。”


    “狗娃子?”


    範守安從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不用問,肯定是假的:


    “今天他本來是想進茶樓的,為什麽會突然開始逃跑?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嗎?”


    “我猜他可能是看見了木村……”


    段明全又把對黑田說過的話重複了一遍。


    雖然有些牽強,但似乎也說得通,範守安隻得恨恨地說道:


    “想對付黑田沒問題,但為什麽要把這筆賬算到我們頭上,這個狗娃子,明顯就是沒安好心!這次沒抓到他,黑田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出賣黑田對於段明全來說,毫無心理負擔,片刻工夫便把黑田和木村的計劃說了個幹幹淨淨。


    聽罷,範守安冷笑一聲:


    “隻查珠寶公司哪夠啊,要查就要徹查,範圍和聲勢都得再大一些。”


    段明全心裏一動,看來範守安又想出了什麽壞主意,本著知道越少活得越長的原則,他生生按住好奇心,沒去追問範守安的打算。


    “還有,”範守安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你剛才說黑田收了一幫小混混,現在他們的人呢?”


    “你說阿飛他們啊,”段明全笑道,“那幫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集體背叛了黑田,現在所有人都下落不明,就是因為這件事,才把黑田給氣病的。”


    範守安大為驚訝,他本以為經過昨晚,阿飛這些人就算不被黑田弄死也得扒層皮,誰知竟然都已安全脫身。


    而當想起那個為他助攻的神秘電話時,心中頓時明了。


    那個人放跑了包括阿飛在內的所有人,是為了保護其中真正的那個內鬼。


    “狗娃子是個中年男人嗎?”範守安問道。


    段明全有些不明白,範守安怎麽會產生這種印象:


    “不是,他是一個黑臉高個的年輕人。”


    範守安愈加迷惑,還以為是打電話的人就是狗娃子,誰知另有其人。


    想了想又覺得有些好笑:


    黑田,你這是得罪了多少人哪!


    以後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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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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