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博弈


    監視和盯梢這事兒,彪子他們還是很有經驗的,隻用一天就摸清了黑田等人的住所情況,黑田、木村和汪祖仲居住在一起,那四名不懂華語的手下,居住在相同小區的另一棟樓內,卻沒有發現任何關於佐藤和小澤的蛛絲馬跡。


    三天過去,彪子幾人在失望之餘,信心多少都有些動搖。


    黑田、木村和汪祖仲三人的行動顯得很正常,每天和四個手下一起吃飯,再到藏古閣待一會兒,然後回到各自的住處,除此之外,幾乎沒有去過別的地方。


    似乎佐藤和小澤已經離開了西京。


    或者,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盡管孟希非常相信朱秋山的判斷,但黑田這種看似不聞不問的做法,也著實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眼下最關鍵的問題,就是要確認佐藤和小澤仍留在西京。


    眉頭幾皺幾舒之間,一個方案在腦海裏逐漸成型。


    示意讓彪子等人安靜,孟希起身做了幾個深呼吸,默想著技巧要領,細細感受喉嚨各個部位肌肉細微的變化,調整好聲帶口腔氣流力度,再開口時,已是一個不緊不慢、頗具風度的中年男人的聲音:


    “一會兒誰都不要說話!”


    聽慣了孟希易容後經常變聲,彪子幾個人早已見怪不怪。


    孟希拿起手機,撥通了黑田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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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室內牆壁上的陽光從深紅慢慢變成暗紅,直至消失,夕陽耐不過時間的流逝,收回最後一抹餘暉,墜向了西方的地平線,夜色緩緩襲來,像巨怪張開大嘴,一點點吞沒光亮,仿佛在侵蝕著所剩不多的希望。


    在外人看來,黑田的日子過得很愜意、舒服,但自己的苦,隻有自己才知道。


    按原本的計劃,在坑騙完賴四海後,他應該馬上匯同佐藤和小澤返回倭國,一來是藏古閣這邊已經穩定,留下木村就可以掌控,二來也是怕被賴四海發現後進行報複。


    但整個計劃在執行時被破壞得麵目全非,白白損失了一百多萬不說,柴文靜的自殺,更是讓一切都朝著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佐藤和小澤沒有如期順利脫身,至今還躲著不敢露麵,可以說,黑田陷入了自己親手挖的坑裏。


    十幾天來,他一直嚐試著把佐藤和小澤送出西京,但根據木村和汪祖仲觀察回來的結果,不知為什麽,警方突然加大了離城的盤查力度,想在悄無聲息中送兩人出城,幾乎不可能辦到。


    而且,就算費盡氣力出了城,如何乘坐飛機或輪船回到倭國也是一個大問題,黑田不敢賭華國警方是否掌握了兩人的真實信息,更為麻煩的是,他們還不會講華語,必須要有木村或汪祖仲陪同,一旦出現意外,必將引火上身。


    為今之計,黑田隻得讓佐藤和小澤繼續藏下去,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把這兩個隨時可能被引爆的炸彈扔回倭國。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正在沉思的黑田被嚇了一跳,看著屏幕上那個陌生的號碼,直接選擇了掛斷。


    然而,鈴聲再次倔強地響起。


    黑田被攪得不勝其煩,接通電話低吼道:


    “打錯了吧,別再騷擾我!”


    “沒有打錯,我找的就是你。”


    電話那邊傳來一個沉穩、厚重的聲音,黑田仿佛看到,一名中年男人站在自己麵前,城府頗深。


    “黑田先生,你要慶幸接聽了這個電話,下麵要談的事情,對你至關重要!”


    黑田猜不透對方要說什麽,但那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語氣,讓他非常不舒服,可對方開口叫出了他的名字,又讓他不得不小心應對,當下冷笑一聲道:


    “你以為你是誰,居然敢對我指手劃腳?說什麽至關重要?那就用一句話來證明,你不是在故弄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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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田先生一定認識樸正行和李在中吧!”孟希知道黑田已經上鉤,裝作毫不在意地說道。


    黑田心底一沉,馬上矢口否認:“不認識!”


    “那就換個說法,佐藤一郎和小澤佑樹呢?”孟希隨口道出了兩人的真實身份,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


    黑田一抖,手機差點摔掉地上。


    這個人是誰?為什麽知道佐藤和小澤?


    黑田立該想到了那個出售貨車消息的人,努力地回想一下,再對比下二者的聲音,感覺並不像同一個人——但不能排除是同夥。


    “你是誰?”黑田壓住心裏的慌張,以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問道。


    “還沒有掛斷電話,看來這事確實至關重要,”孟希心裏有了底,表現得更加輕鬆,“你現在該關心的,是我要幹什麽,而不是我是誰。”


    關於佐藤和小澤的去向,在倭國都沒有幾個人知道,在華國知道他們身份的,包括他們自己,也不過區區九個人而已,為什麽被這個人一語道破?


    窗外的氣溫慢慢開始下降,冷得黑田的身體有些發抖,他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華國警察!


    隻有警方才可能根據入境記錄,查到他們的行蹤。


    隻是剛才的一番談話,雖然隻有寥寥幾句,黑田能夠感覺到,這個人應該不是警察,至於和佐藤、小澤的關係,現在最好是不置可否,先弄清楚他的真正目的: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孟希笑了笑:“據我所知,警方正在尋找高麗國的樸正行和李在中,但如果哪天找到的,卻是倭國的佐藤一郎和小澤佑樹,黑田先生恐怕不能再置身事外了吧!”


    黑田的腦子裏在飛快地盤算,既然可以查到佐藤和小澤的真實身份,那他們的藏身地點,也極有可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而他沒有報警,所說的話也都是點到為止,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


    “別繞圈子,你為什麽要給我打電話?”能猜到一點並不意味著就知道全部,黑田繼續試圖把握住主動權。


    孟希逐漸感到吃力,長時間用另一種聲音說話,對他來說也很難受,但現在他必須堅持,成敗可能在此一舉:


    “久聞黑田先生對華國文化十分了解,想必一定聽到過這種說法——破財免災,有時候,我真為前人的智慧所折服,直說吧,要和黑田先生做筆交易,想必您不會拒絕。”


    黑田自然知道所謂的交易指的是什麽,但對方身份不明,而且有心同意也怕他獅子大張口,隨即搖搖頭道:


    “和華國人做交易,我吃過虧,你們沒有任何契約精神,也不願遵守什麽君子協定,想必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孟希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笑道:


    “不知黑田先生這話又從何說起,我們向來都是信守承諾,這筆交易對我來說是添彩,對您來說卻是止損,孰輕孰重不言而喻,當然您要是不怕後麵的麻煩,也無所謂,但還是要奉勸一句——破財免災啊。”


    “想找我麻煩的人,這些年很多,隻不過都是些危言聳聽、虛張聲勢之輩,你們華國有個故事叫盲人摸象,誰知道你摸的是象腿還是象牙。”隻憑幾句威脅恐嚇,自然不能讓黑田輕易就範。


    孟希知道黑田這是在試探——就算你知道了佐藤和小澤的身份,也未必知道他們現在藏在哪裏。


    對此他早有準備,仍以不急不躁的語氣答道:


    “首先摸象的是盲人,而我們不是,其次,這兩頭象又恰好和我的兄弟住在了同一個地方,我們不能摸,隻需要看,當然,你也可以不信,不妨賭一下,如果現在報警,你們和警察誰會先到。”


    在一場博弈中,某些時候的選擇,與人品、道德、價值觀等等因素都沒有什麽關係,歸根結底是成本分析的問題,哪一方損失的利益較多,付出的成本更大,卻依然不做出讓步,那就是最愚蠢的決定。


    黑田的一生,幾乎無時無刻不在進行著各種博弈,自然知道什麽樣的選擇就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


    黑田最終垂下了頭:“好吧,說說你的條件。”


    “準備二十萬現金,兩個小時後交易,到時我會告訴你地點,之後再無糾葛。”孟希鬆了一口氣,語氣淡淡地說道。


    再無糾葛?黑田是不會相信的,更不願意就這樣被人勒索二十萬,目前表麵上的妥協,隻是為了爭取時間而已。


    “我沒有那麽多現金,隻能等明天上午銀行上班後,我才能取出二十萬給你。”黑田道。


    孟希沉默了兩秒鍾,然後用一種惡狠狠的語氣說道:


    “明天上午十點前,我要看到二十萬現金。”


    “別耍花樣,否則馬上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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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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