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報仇


    騙走林若水手機的三個人中,兩個大人的外號叫麻杆、老成,男孩叫小猴子。


    此刻,麻杆和老成正在街頭擺攤,不過他們做的生意不是賣東西,而是已存在多年卻依然有人上當的“押三張”。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三張撲克牌,兩張黑色的a,一張紅色的a,押中紅a一賠三,多押多賺啊!”麻杆蹲在地上,衝著來往的人流大聲吆喝。


    老成走上前,拿起地上的撲克牌假裝檢查了一番:“怎麽玩,我想試試。”


    “這位大哥看好,三張牌,我先扣過去,然後移動一下順序,看清哪張是紅a了嗎,看清了就下注,玩法很簡單的。”麻杆邊說邊將牌翻轉並變換了幾下位置。


    “兄弟,你這速度也太慢了,”老成笑道,“隻要眼睛不瞎,都能看清紅a在哪,這麽玩兒,你這是要當散財童子啊。”


    麻杆一瞪眼:“別光說不練,有能耐押上點兒錢試試。”


    “好!”老成拿出一百元錢押在中間的一張上,“就是它了,開牌吧。”


    麻杆掀開那張牌,正是紅a,嘴裏說著“還真讓你蒙對了”,手上點出三張百元大鈔遞給老成。


    兩人一唱一和的表演吸引過來不少人,有人臉上露出會心的微笑,有人則躍躍欲試。


    “還玩不?”麻杆問。


    “玩啊,這麽容易就掙了二百塊,不多掙點兒都對不起自己。”老成哈哈大笑,又把一百元又押在了中間。


    還沒等麻杆開牌,旁邊看熱鬧的一個人著急了:“不對,紅a不在中間,左邊那個才是。”


    周圍好幾個人也隨聲附和:“是左邊的那個。”


    “就是中間的這個,”老成抬頭對那人道,“再說,是你出錢還是我出錢,你又不下注,輸了錢你出啊!”


    被老成的話一激,那人也蹲下身,拿出一百元押在左邊,對麻杆高聲道:“開牌!”


    麻杆揭開左邊的撲克牌,正是紅a,一副心疼的模樣拿出三百元錢:“今天這是要賠死啊。”


    老成看了一眼洋洋得意的那人:“沒想到,你還真蒙對了,敢不敢再來一次?”


    “有啥不敢的,再來!”反正這二百塊是白得的,那人毫不猶豫地說道。


    這一次老成押了右邊,而那人押了中間,結果老成押中,再一次滿臉得意地大笑道:


    “看看還是我押的準吧!這錢掙得真容易。”


    看著這兩人雖然都押錯了一次,但還是掙到了錢,一旁看熱鬧的人終於忍耐不住,紛紛開始下場,接下來押中的歡呼雀躍,押錯的捶胸頓足,偏偏很少有人注意到,麻杆手裏的錢在不知不覺中越來越多。


    麻杆捏了捏錢的厚度,對老成使了個眼色,暗中伸出一個手指搖了搖。


    老成心領神會,準備起身退出人群,然後在麻杆要開最後一次牌時,他大喊“警察來啦”驚散眾人,再和麻杆拿上所有的錢跑路。


    這個以前屢試不爽的招數,今天遇到了意外。


    一個滿臉壞笑的年輕人蹲下身,從包裏拿出厚厚一遝鈔票,看著麻杆道:


    “下注前,我要驗驗牌。”


    “沒問題。”麻杆從地上拿起三張牌交到了年輕人手中。


    接過牌看了看,年輕人把三張牌還給麻杆:


    “可以了,開始吧。”


    你以為是在撲克上做了手腳,其實我靠的是手法!麻杆心中冷笑。


    把三張牌扣在地上,隨意調換了幾下位置,剛要說話,卻不料年輕人一聲大叫:


    “牌被換了,你出老千!”


    不等麻杆說話,年輕人迅速將三張牌全部翻轉過來,竟然全部都是黑a,其中根本就沒有紅a。


    年輕人揚了揚手裏的錢:


    “幸虧我發現你出老千,才沒上當,要不然,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每個人都會接受心理暗示,受暗示性也是人的普遍心理特性。


    所以年輕人這句話,在剛剛那些輸了錢的人耳中,卻是別有一番想法:


    ——沒受騙的人可以饒了他,可我剛剛上當了啊!


    麵對狂風暴雨般打來的拳腳,麻杆甚至都沒來得及說出一句:


    ——我沒換牌!


    老成也未能幸免,隻因有人喊了句:


    ——他是托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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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飛很憤怒。


    幾乎所有的手下,今天回來時都是鼻青臉腫,偶爾一人失手可以理解,全員出事隻能有一個解釋,他們被人盯上了,已經成為了別人的獵物。


    麵對這樣一次全員打擊,卻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阿飛感覺很憋屈,他需要發泄。


    外號小猴子的男孩跑進屋,趴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阿飛麵色猙獰,向還在哼哼唧唧的眾人大叫道:


    “小猴子發現有人在門外監視咱們,肯定就是今天坑我們的人,都起來,跟我一起報仇去!”


    沒有什麽事比報仇更能激發起這些人的鬥誌,相互攙扶中,全隊七個人一齊衝出門外。


    炎炎烈日下,隻見一個人慌慌張張向遠處跑去,分明是做賊心虛!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崔九幾人頓時忘了身上的傷勢,高聲怪叫著追了過去。


    前麵那人跑過街道,進入了一個公園,似乎很拚命,速度卻一點兒都不快,甚至未能甩掉後麵這群傷兵。


    七轉八繞之下,在一片樹林前,他居然停下了腳步。


    阿飛七人緊隨而至,然後便看到樹林裏走出六個人。


    八月份西京的氣溫熱得嚇人,楚天、彪子幾人卻是黑眼鏡、黑西服、黑皮鞋,強忍酷暑,如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中央清涼休閑打扮的孟希。


    “一個都不少,小寶,幹得不錯。”孟希易容成狗娃子的樣貌,微笑著誇了小寶一句。


    阿飛沒敢再向前走一步,因為他已經看到,左右兩個方向,各有一夥人正在向這裏慢慢靠近。


    而自己一方的七個人裏,也隻剩他還有一“站”之力。


    沒錯——七人裏隻有他還站著。


    然而,此刻他卻想哭,對付我用得著這麽大的陣仗嗎?


    在一眾或蹲或坐的小弟中間,站著的阿飛顯得無比高大,又無比孤單。


    俗話說,好漢都不吃眼前虧,阿飛自認不是什麽好漢,所以這個虧更不能吃。


    咳嗽了一聲,阿飛衝孟希拱了拱手:


    “請問你是哪位,何冤何仇,為啥非要和我們過不去?”


    “小爺是誰你別管,和你們過不去,自然是惹到了我。”孟希走到阿飛麵前,抬手指了指癱坐在地上的一眾人,一臉的嘲笑,尖著嗓子說道:


    “今天的事兒,就是先收你們一點兒利息,追出這麽遠,也找到了我們,看看你們一個個這樣兒,不想報仇了麽?”


    刺耳的嗓音讓阿飛全身都不舒服,手腕上那塊江詩丹頓更是差點兒晃瞎了他的狗眼,偷眼看著孟希睥睨佇立的派頭,再看看他身那幾人一身標準的保鏢打扮,不用多問,肯定是崔九他們不小心惹上了這位大家公子。


    以對方的手段和勢力,今天極有可能會在火化證和殘疾證中二選其一。


    阿飛不想死,也不想殘。


    所以他得想辦法讓自己好好地活下去。


    要說這阿飛能在西京保有一席之地,確實有他的過人之處。


    “撲通”一聲,阿飛雙膝跪地,雙目含淚:


    “這位小爺,是我們有眼不認泰山,得罪了諸位,要打要罰您一句話,我一個人全擔著,隻求放過我的這些兄弟。”


    別說孟希,就連一旁的彪子等人也目瞪口呆。


    能把認慫說得如此深情飽含、大義凜然,縱在江湖上摸爬滾打這麽多年,也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孟希能夠猜到這些人一定會服軟,但打死也沒想到會這麽快、這麽決絕。


    之前讓彪子花錢雇來兩夥人充門麵,以及好幾種應急預案,如今再看這些事前籌劃,別說是雪中送炭,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


    迷茫了半天,孟希才開口說道:


    “你起來吧,挺大一人……唉,說你什麽好呢!”


    阿飛立馬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諂媚地向孟希笑道:


    “小爺,我手下這些兔崽子到底哪得罪您了,告訴我,我一定會替您出氣。”


    孟希哭笑不得,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這些天你們是不是偷了不少手機……”


    沒等孟希說完,阿飛立刻轉頭大吼:


    “把偷的手機都給小爺交出來!”


    你倒是聽我把話說完啊!孟希覺得自己終於知道了什麽才叫急性子。


    捧著三個手機,阿飛屁顛屁顛地跑回到孟希麵前:


    “小爺,都在這裏……您稍等啊,我這裏還有一個最好的,本想解鎖後留著自己用呢,現在全都孝敬給您。”


    這部最後拿出的手機,讓孟希眼前一亮。


    本來沒抱太大希望,但阿飛給了一個驚喜——事隔幾日,真把林若水的手機給找了回來。


    孟希直接拿過那個熟悉的手機,熟練地解開鎖,簡單看了一下,通訊錄什麽的都還在,欣慰地點點頭道:


    “你們也算是命大啊,知道這個手機的主人是誰嗎?那是一個連我都不敢招惹的人,來之前她對我說,找到偷她手機的人,態度好的話留下一隻手,要是態度不好,就直接送火葬場。”


    “小爺饒命啊!”這次不光是阿飛,嚇得麻杆等六個人也差點兒要一起下跪了。


    “算啦,”孟希一揮手,“我最見不得又是刀又是血的,每個人都好好認錯,我錄一段視頻,也許她心情一好,饒你們一命也不是不可能。”


    錄完視頻,孟希對阿飛幾人道:


    “今後不許再欺騙普通百姓,有能耐去整治一下那些不良商販、貪官汙吏,也算是積德行善,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


    阿飛等人終於長出一口氣,鞠躬轉身,來時如餓虎撲食,去時若喪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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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奶奶、姑奶奶,我們錯了,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我們這一回吧,下次再也不敢了。”


    視頻裏鼻青臉腫的幾人正在不停鞠躬作揖道歉,林若水拿著自己丟失多日的手機,咯咯地笑個不停,笑著笑著忽然停下來道:


    “這些人身上的傷,是你打的?”


    “姑奶奶,”孟希揚起右手,“我發誓,打人的真不是我,我一根手指頭都沒動過。”


    “那就好,拿回手機就行了,大人須有大人量,得饒人處且饒人,沒有必要把人打成那樣。”


    林若水把頭靠在孟希的肩上:


    “這些人一口一個姑奶奶叫著,聽著很熟悉啊……”


    “你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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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希找回了手機,與林若水在西京卿卿我我。


    楊冬則領著妹妹和一眾兄弟南下度假,除了感覺被騙的楊夏,所有人都很高興和輕鬆。


    王和接連放了兩把火,也沒能逼大老板出現,估計短時間內自己的心願恐怕很難達成,一群人又不能坐吃山空,於是在城郊盤下一個汽車維修店,暫時安頓下來。


    淩飛燕除了待在家裏陪陪她老爸,抽空兒還會到金石軒見見楚天和兩位老太太。


    仿佛一切都應了那句——時光安然、歲月靜好。


    然而,就在找回林若水手機的第二天,走進金石軒的兩名不速之客,讓孟希想到了那句話: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而民間的說法是: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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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策《連環計》完,下策《關門捉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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