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嫋嫋,林文彬立於書房中央,一身白色練功服,手握墨黑湛盧劍,由東峰銜日起式,朝陽一劍、仙人指路、青龍出水……以身運劍,沾粘連隨,剛柔並濟,虛實相生,刺、劈、撩、掛、點、抹、推、化,直至收勢還原,連綿不斷,一氣嗬成。


    林若風站在一旁,臉上洋溢著微笑,拍手讚道:


    “內外相合、鬆沉自然,靈活穩健、柔中寓剛,老爸,這一套陳式太極劍,您不僅劍法精準,更是劍理通達,已得其中真意啦!”


    “哈哈哈……”林文彬麵色紅潤,鬢角微微見汗,翻手持劍橫於眼前,一聲長笑,心情暢快無比:


    “想不到今生還有手持湛盧演練太極的一天!痛快!”


    在書桌後的椅子落座,林文彬略顯得意地看著林若風道:“就你那半吊子的水平,也好意思評價我的劍法?”


    林若風上前為父親把杯裏的茶倒滿,表情無辜地反問道:“咋啦,戲園子裏看戲還不讓票友喊好了咋的?”


    林文彬嗆得差點把一口茶噴出來。


    “沒大沒小,都是小時候給你們慣的!打算什麽時候把湛盧還回去?”


    “您就沒想把它留下來?”林若風笑問道。


    知子莫若父,林文彬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兒子,道:


    “那你為什麽不留啊?”


    “爸,我想說的是,”林若風的表情忽然認真起來,“湛盧劍應該在它該在的地方。”


    林文彬點點頭:“你說得沒錯,可有一點,它畢竟不是我們的,我們不能替別人做決定。”


    “隻要我說一句話,孟希和楚天就會把湛盧交給我。”林若風道。


    林文彬把茶杯向前推了推:“那你開口要啊。”


    林若風續上水:“我不是怕以後和若水解釋不清嘛!”


    “好小子,算計到你老子頭上了。”林文彬手指林若風笑罵道:“你怕解釋不清,我就不怕嗎?你想兄妹情深,我還想天倫之樂呢,這事你自己想辦法去,別拿我當擋箭牌。”


    林若風微微皺起眉頭,想著自己和孟希那幾天的接觸,心中也無法給出一個確定的答案。猶豫再三還是說道:


    “我是擔心以孟希他們實力和閱曆,一旦日後出了什麽意外,到時候追悔莫及啊!要不要我們幫幫他?”


    “你啊,關心則亂。”


    林文彬慈愛地看著林若風,這個當年被他從小一手培養的小男孩,已經成長為叱吒商界的男子漢,更難能可貴的是,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還能保持一顆赤子之心。


    “我能看出來,你對孟希和楚天很有好感,更不希望他們出什麽事讓若水擔心,可你想過沒有,溫室裏小苗長不成大樹,我當年對你可沒這麽畏首畏尾,想當我林文彬的女婿,得有點真本事才行,放心吧,我覺得孟希應該比你想象中還要強些,而且有些事隻有經曆了,才會明白今後的路該怎麽走。”


    林若風一臉同情:“好吧,以前沒事就出題考兒子,現在又開始出題考女婿,被你看上的人得遭多少罪才能修成正果啊!”


    林文彬哈哈大笑:“別貧嘴了,說正事,你打算什麽時候還湛盧、回濱海?”


    “今天晚上我把湛盧還給孟希,明天回濱海,公司那邊還有幾件事需要處理。”


    林文彬忽然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再等兩天吧,因為你趕走金聲的事,黑田應該也快來了,陪我會會黑田怎麽樣?”


    這些年都在外麵打拚,父子倆聚少離多,一個黑田哪裏用得著兩個人,隻是找個借口讓他在家多待兩天而已。


    “好,”林若風鼻子有點酸,忙低下頭道:“等林奧放假了,讓顏穎帶著他來這陪你和我媽住一段時間。”


    “行啦,我還沒那麽脆弱,”林文彬貌似堅強,接下來脫口一句話卻讓真情流露無遺:


    “好久沒看見孫子了!”


    林若風沒忍住笑出了聲,怕父親不好意思,趕緊岔開話題道:“黑田真要來,要我說見都不見,讓他知難而退就算了。”


    “這些年利用我們林氏集團做的事,早晚要讓他連本帶息還回來,但現在還不是時候。”林文彬搖搖頭,挑挑眉毛道,“傷害了若水,你不想當麵罵他一頓先收點利息?”


    林若風有些哭笑不得,別人的印象裏父親總是一副正經八百的樣子,也隻有家人才知道還有這不為人知的一麵。


    正說著,書桌上的電話響起,是秘書打來的:


    “倭國黑田株式會社社長黑田健之剛打來電話,說近日要來拜訪,請問董事長是否有時間?”


    父子倆相視一笑,來得好快啊,那就見吧。


    “告訴黑田先生,我現在就有時間,對了,你先問一下他的地址,和他說我們父子倆要先去登門致謝,如果他堅持要來,就讓他來好了。”


    ----------


    黑田來到林文彬的別墅時,林文彬父子已身著正裝於門口等候。


    忙緊走幾步,黑田上前躬身施禮道:“冒昧登門,請多見諒!”


    “哪裏哪裏,”林文彬笑道:“這是犬子若風,來給黑田先生見禮。”


    黑田與林若風相互施禮完畢後笑道:“雖然未曾謀麵,但也神交許久,若風公子乃是人中龍鳳,華國商界中的青年翹楚,今日一見,果然一表人才、氣度非凡。”


    林若風微微一笑道:“黑田先生過譽了。”


    走進會客室,三人落座,林文彬首先開口道:“小女若水回國後曾對我講起在倭國的事情,承蒙黑田先生照顧,本來應該是我主動上門致謝,不想黑田先生卻早來一步,文彬慚愧!”


    黑田忙道:“若水小姐畢竟是在倭國偶遇意外,我心中十分愧疚,今日前來是向林董事長賠罪,哪還敢擔個謝字!”


    林文彬讚歎一聲道:“整件事與黑田先生無關,卻一直念念不忘,真是重禮重情重義之人哪!若世人皆如黑田先生一般,便再無紛爭之事了。”


    黑田不禁汗顏,分不清這是在誇還是在罵,連連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擔不起林董事長如此誇獎,若水小姐出事,我又怎能置之不理。”


    林若風笑道:“華國有句古話,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父親也常教導我,舉心動念,天地皆知,記功記過,纖毫不失。黑田先生心有善念,是為大善!”


    “區區小事,怎敢稱大善,受之有愧啊!”黑田可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了,這件事他心裏自然是比誰都清楚,就算臉皮再厚,也不能做到坦然受之。


    如果讓這父子倆再這麽誇下去,他都能衝出太陽係去拯救宇宙了,於是連忙強行轉移話題:


    “剛才談到善與惡,正有一事不明,還想請林董事長和若風公子指教。”


    林文彬道:“指教不敢當,倒是想和黑田先生共同探討。”


    “殺一人而救百人,是為善?是為惡?”黑田道。


    林文彬道:“此問當年也曾與多人討論過,結論莫衷一是,但我父子二人卻都認為,凡事不能舍本而逐末,與其爭論結果,不如以心論行,以行看心。”


    “此意何解?”黑田問道。


    林若風看到父親投來的目光,開口說道:


    “在華國,黑田先生是否聽過這樣一句話——百善孝為先,看心不看行,看行寒門無孝子;萬惡淫為首,看行不看心,看心世上無好人。所以,同樣一件事,在不同的時間、 不同的地點、不同的人看來,可能就是善惡的正反兩麵,不能一概而論。”


    “確有一定道理,但這隻能去評判別人,我們自己又該如何把握呢?”黑田繼續追問。


    林文彬沉吟了一下:“或許如此可行——知對而行即為善,知錯仍為即為惡。”


    黑田在心裏默念了兩遍,開口問道:


    “又該如何區分對錯?”


    林文彬一絲微笑浮於臉上: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黑田讚歎道,“與林董事長、若風公子相識相交,乃我今生最大的福報,日後無論是商貿往來,還是文化交流,能多有一些機會,我衷心希望與林氏集團建立更多更深的合作關係。”


    “天下快意之事莫若友,快友之事莫若談,”林文彬笑道,“機會自然是不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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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黑田,父子倆回到書房內,林文彬對林若風笑道:“你可以聯係孟希還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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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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