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時不同往日。


    如今都改革開放了,再也不是當初張宏城在東北帶著一群人扛著槍和野生動物、特務、人販子之類的存在“講”真理的時代。


    張宏城覺得自己在京城讀了四年的大學,修身養性好幾年,加上自己又和老婆一起出了幾本書,怎麽著也算半拉子文人。


    所以現在他也不好很直接的帶一幫人扛著長槍來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的方式得換一換,思路得變一變。


    一直小心陪著在張宏城身邊的鄭勇,很是是坐立不安。


    因為台上已經換到了第七個勘探隊的隊員上台講自己的優秀事跡和心得。


    所謂的交流會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鄭勇終於從中嗅出了不好的味道。


    隻要自己稍微走神,這位年輕的副處長便會微笑著詢問自己對剛才那篇心得體會中某處的看法。


    好死不死的,在兩人周邊還坐著礦務局廣播站的兩位記者拿著紙筆,一絲不苟的記錄著兩人之間的問答。


    讓鄭勇根本不敢有絲毫的分心----這個姓張的提前就說了,他們兩人今天的問答資料會被整理後送到京城相關部委,當作他這次下來調研與地方幹部之間的互動範例。


    而且但凡自己的手下想要借口去辦其他事或者上廁所的,都會被主持人叫上台說說他們對這場交流會的感受和心得。


    如果一定要離開交流現場也沒問題,人家沙寧遠拿出一個交流會簿子出來,讓人簽字請假----算此人主動缺席先進交流學習會。


    “同誌們有事的可以去辦嘛,沒關係的。”


    每到這個時候,張宏城都會顯得很大度的微笑揮揮手。


    “想必這些同誌是有比參加先進交流會更重要的事要去辦。”


    “老沙,你在會議記錄上記上一筆,記錄交上去的時候,要千萬記得和市局的人事部門提前解釋核實一下,要是產生誤會可要不得!”


    “千萬不能讓派出所的同誌因為缺會而影響他們的後續進步啊。”


    聽了張宏城的笑眯眯的話,現場就沒有一個人敢走的,有尿都憋著!


    又過了四十多分鍾,鄭勇終於忍不住了。


    “張處,咱們勘探隊還有多少同誌要上台演講?”


    張宏城假裝沒有聽懂對方話裏的含義,而是滿臉欣慰的告訴鄭勇。


    “你可不要小看我們勘探隊的同誌,雖然上次慶功會上隻有三篇報告心得會批準上台演講,但我看過大家用心寫的稿件,都很不錯!”


    “這些稿件我是都要帶回京城去的,鄭所長不妨好好聽聽,看看是不是與我英雄所見略同。”


    鄭勇的臉頓時就綠了。


    他之前偷偷數了一下現場戴著大紅花的人,起碼六十多號!!!


    哪怕一人隻講十分鍾,那也是十多個小時……。


    到了這會兒,鄭勇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人家張調研員哪裏是來給他長臉的,分明就是來打臉的!


    鄭勇眼神不善的回頭看了一眼坐在後方的老許。


    算你狠!


    找了一個京城來的副處戲弄老子……。


    偏偏他還不能有任何脾氣。


    神清氣爽的許科長不甘示弱的和鄭勇對視的一眼。


    他樂嗬嗬的衝著周圍揮揮手,跟來的四十多號保衛科的成員紛紛掏出一張稿紙來。


    在前幾天的學習勘探隊活動中,整個礦務局上上下下誰沒寫過心得?


    姓鄭的小子,你就慢慢聽吧!


    這回鄭勇是徹底坐不住了,他急忙給守在傳達室門口看熱鬧的手下打眼色----你傻乎乎看什麽熱鬧?快點去打電話去分局,給老子叫救兵!


    一直躲在鄭勇辦公室裏的方立林,此刻的心裏也在七上八下。


    看著隨意坐在場中、滿臉和煦笑容的張宏城,他也覺得今天這件事怕是要糟!


    別看他倆之前吹牛皮的時候說自己有多厲害,可真到了這會兒,誰都沒了主意。


    直到此刻他們才真正感受到了什麽叫做軟刀子殺人才是最痛苦的。


    而偏偏張宏城拿出來的這個軟刀子借口是如今的萊城各方麵都無法抗拒的。


    如今萊城地區體製裏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那兩座新發現的礦山。


    不光是萊城礦務局,就連整個萊城地區都需要無條件配合著這兩個新金礦的開發和建設。


    可以說是萊城地區未來幾年kpi中的核心!


    甭管張宏城拿著這個借口找到任何一家萊城的單位和部門,都得捏著鼻子笑臉相迎,並奉陪到底。


    官大一級壓死人,從來都不是說笑。


    可如坐針氈的鄭勇萬萬想不到,正是因為他讓手下給分局的通風報信,反而斷送了他被解圍的可能。


    本來收到下頭人傳來的消息、正興匆匆趕來這邊參與這次活動的分局領導們,在知道真實情況後,立即讓吉普車掉頭往回開。


    開什麽玩笑?!


    鄭勇你小子自己玩大了可得自己兜著!


    欺負人家礦務局的主要領導不在,結果把京裏來的這位給惹來了。


    要真是換作譚副局過來,這幾位分局領導還好處理一點。


    了不起扯扯關係、說說好話或者扮黑臉罵鄭勇一頓,事情大概就能糊弄過去。


    可偏偏鄭勇去惹了一個最不能惹、也最不好惹的。


    這位張宏城是誰?


    京裏政務廳來的調研員。


    人家確實沒有管事的權利。


    可要不是因為發現金礦的事實在是太大,他們這些地方的幹部都壓根不想往這人身邊湊。


    雖然張宏城下來調研的主要對象是礦務局改製、工會和家屬問題,但也沒規定他次要的調研問題是什麽?


    沒人願意成為這位小張調研員的下一個調研對象。


    到了他們這個級別的人都知道,這種檔次的調研員回京之後是按例要接受各個部委詢問的。


    尤其是調研報告裏提及的當地事務和人員。


    但凡張宏城心裏不爽,在京城嘴巴給你歪一下,那後果……。


    要不是最後鄭勇的一個手下比較機靈,主動去把那個孩子給放回家,否則這場交流會不知道是不是要延續到晚上。


    張宏城這邊前腳帶著人剛走,鄭勇後腳就接到了分局的電話。


    他被臨時調到新成立的某鄉鎮派出所去支援建設……。


    宛若五雷轟頂。


    當然這件事的根源還沒有解決,張宏城決定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又給京城打去了一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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