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河子大隊有兩大老姓,一個姓湯,一個姓曹。


    兩姓雜居近百年,不少人家結為了秦晉之好。


    但就是因為曹二梅這件事卻導致好的如同一族人的曹姓和湯姓,在這兩年慢慢的生分了起來。


    主要是因為兩個當事人的身份都與別人有所不同,很有代表性。


    生產隊大隊長湯大會是村裏湯姓的領頭人,換做以前便叫做族長。


    而湯姓這邊,年輕一代裏最有出息的就是湯大會的大兒子湯有奮。


    莫名失蹤的曹二梅,她老爹曹順利不過是個普通農民,但人家曹姓那邊的話事人曹先進卻是她親大伯。


    曹先進這個人和湯大會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當然也是冤家。


    隻看兩人的名字就知道都是一個人起的。


    當年遼s戰役的時候,曹先進和楊大會都是年輕小夥子,毛著膽子趕大車支援前線,不光戴了紅花回來還各自混了個氣派的大名。


    曹先進自以為自己是比湯大會更進步的,誰知自己當年在剿匪的時候手裏的刀太快,把混入土匪裏的反正者給刀了。


    而偏偏那個人還是立過功的,從此之後曹先進便與村裏的大小事務沒了緣分。


    他與湯大會之間也變得疏遠起來,直到老湯讓兒子娶了自己的侄女,兩人之間的尷尬才緩和了一些。


    曹二梅的失蹤,曹姓人中反應最大的除了曹順利一家,就屬曹先進最暴躁。


    他當年可是私下對老二拍過胸脯說湯有奮是個好孩子。


    結果到頭來誰知竟然是這麽個玩意兒?!


    大隊新來了個蹲點的公社幹部,年紀輕輕的竟然要說想解決村裏的用水問題。


    聽到曹順利讓人傳回來的話,曹先進不由得跺腳,先罵了幾句自家老二是個廢物。


    分明是讓他去找新來的幹部鬧事,最好能把自己侄女的事給定個性,讓那個姓湯的小子以命償命。


    結果被人用這個借口給擋了回來。


    曹先進冷笑幾聲,那行,看看這個姓張的小子一會兒怎麽下台?


    他領著頭往隊伍走,身後跟了一幫曹姓人。


    走到距離隊部還有二十米的地方,正好看見湯大會領著一個年輕人正往村口的河邊走。


    曹先進不動聲色的跟了上去。


    在曹先進眼裏,這個年輕人喜歡微笑著說話。


    與往日見過的那些年輕幹部不同,眼前這個說話辦事沒有那麽鋒芒畢露,笑容也很含蓄,就和村裏和氣的小夥子一個德行。


    但就是這樣一個年輕人,隻需三言兩語也能輕鬆打消一路嘀咕著的曹順利的諸多怨言。


    將湯大會與曹順利之間的氣氛維持在一個微妙的程度。


    當所有人跟著張宏城幾個來到村邊的小河邊,看到小河裏那可憐的一點點涓流,無論是姓湯的還是姓曹的此刻都沒有了爭論其他事的心氣。


    包括曹先進也一樣,看著幹枯了泰半的河床和那條需要湊近了才能看清的小小水流,都唉聲歎氣的蹲在那裏發呆。


    現在可是春耕時分,可澆地的水卻成了麻煩事,這影響的可是全村人明年的口糧。


    “真是邪了門了!”


    有人也顧不得什麽封建不封建迷信不迷信了,張口就把“邪門”兩個字說了出來。


    “前段日子咱們去東邊抗洪,那邊的水多到用不完,可咱們坡西邊兒卻好,這點水還不夠咱們吃喝打牙縫的!”


    一幫人唉聲歎氣的發了幾句牢騷,又把話題扯到了公社給的意見----秋後在附近挖個小水庫蓄雨水。


    “公社的意思很明白,是讓咱們吃半年的救濟……。”


    “嗬嗬,聽著似乎還不錯。”


    “得了吧,吃了救濟不用還的?那別的大隊不有學有樣,最後都成了懶鬼?”


    就在隊員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中,年輕的公社幹部領著湯大會走下了河床。


    也不知兩人在河床上指點四方在聊些什麽。


    曹姓人的目光都紛紛落到了蹲著抽煙的曹先進身上。


    曹先進也沒客氣,抖抖身上披著的衣服站起來,很自然的走了過去。


    湯大會看到曹先進過來也沒說什麽,隻是衝他點點頭,然後瞪著一雙牛大的眼睛看著這位小張主任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曹先進板著這個臉從後頭伸過頭去看人家本子上寫的東西。


    十幾年前公社裏辦夜校,他曹先進可是拿過表揚的。


    這個小張主任此刻滿臉嚴肅,手裏的鉛筆在小本上用小木頭尺子比著畫來畫去。


    曹先進看著人家本子上依稀畫的是本村周邊的地形圖,就是人家畫的那些筆直的線條和圖形讓他不明覺厲。


    看來這個小張主任和他之前見到的那些文化人沒兩樣,這些讓他看不懂的東西,足以讓曹先進判斷張宏城的高度起碼比自己高了幾個檔次。


    曹先進看不懂,和他同等水平的湯大會自然也是一樣。


    但兩人都瞪著牛大的眼睛,盯著張宏城的筆尖一絲不敢放過。


    直到張宏城用筆尖輕巧而熟練的寫了一個san,然後又在這個單詞的對麵寫了一個cos。


    兩個老頭這才偷偷的吸了一口涼氣,厲害!


    建國之後什麽歪門邪道、迷信邪教全被取締,唯一登上全國人民心中神壇的隻有科學神教。


    而在兩個老頭的眼前,科學神教的神跡正在展現。


    當然他們根本猜不到張宏城其實就是在鬼畫符……。


    要是有任何一個紅旗濕地農場的知青在這裏肯定能看出,張宏城在畫的不過是前幾天他們做過的一道幾何題。


    與八河子大隊水源的問題毫無關聯。


    但此刻影帝附體的張宏城一直皺著的眉頭忽然一鬆,眉宇間帶著一絲很自然的驚喜。


    曹先進看著小張主任猛的指向西北方向:“根據我的運算,問題應該出現在那個方向,走,咱們過去看看!”


    已經完全被三角函數和勾股定理迷惑的兩個老頭,急忙聽話的跟上。


    後頭圍觀的隊員們立即轟然一聲散開,都回家拿鋤頭和散著去了,看來今天真的有戲!


    與舊社會的神棍不同,張宏城沒有一路掐掐算算,而是靠著畫出一個又一個的三角形、正方形和柱形體,把上百號人引到了七裏外的一個穀口。


    “從這裏往下挖!”


    “二十尺!”


    原本和氣的年輕幹部此刻臉上滿是自信和傲氣。


    “要是解決不了,明兒這個蹲點幹部我就不幹了,回家找對象弄孩子帶去!”


    湯大會和曹先進對視了一眼,最後都一咬牙搶過族人手裏的工具率先開挖。


    別說科學神教剛才給他們帶來的震撼,就現在這個光景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


    上百號隊員咬著牙從早上十點一口氣挖到下午四點。


    此刻工地周邊也圍滿了村裏來圍觀的婆娘和孩子。


    “誒,出水了!?”


    渾身都是泥巴的村民剛剛咦了一聲,結果就被缺口裏強大的水壓衝了一臉泥漿。


    張宏城淡定的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下午四點一刻,大家加個班的話,應該今天就能把地下河給疏通一部分。


    此刻的村民們都轟動起來,喜色在每個人臉上流轉。看向站在一邊麵無表情的張宏城的目光裏都帶著感激和敬畏。


    七裏路雖然遠了點,但隻要肯下功夫出力氣,今年的春耕多少能趕上一些。


    “下頭的人都小心了,”張宏城用拿起鉛筆,在小本上隨意寫了幾個旁人看不懂的字母和符號,“如果我算的沒錯的話,下頭應該是條被堵塞的地下河。”


    “神了!!!”


    下頭正在拚命加速挖掘的村民們忽然發出驚呼聲。


    “塌了,塌了!閃開,真是地下河!”


    張宏城卻皺著眉駁斥:“同誌們,別說什麽神不神了,這是科學得出來的結論,要相信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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