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花城天氣已經相當炎熱。


    剛剛入夜的時分。


    張宏城拿了個蒲扇和楚描紅坐在路燈下麵。


    周圍還圍著不少自帶板凳的附近居民。


    為了臨時躲避李部長的電話轟炸,張宏城已經帶著楚描紅幾個從黑省招待所搬進了自己的三層民建。


    在張宏城左邊,搬了個小凳子坐著不停打扇的白背心男人正是這片街道的話事人錢主任。


    他和街坊鄰居們聊天用的都是本地白話,時不時的老錢還會教張宏城和楚描紅這白話具體的含義。


    就在街坊鄰居們聊得起勁的時候,忽然一陣奇怪的聲音從半空傳來。


    一幫人扭頭往上一看。


    隻見不遠處電線杆上的變壓器正在吱吱的冒著火花。


    所有人都轟然一聲,急忙搬起板凳急忙散開。


    “都躲開點躲開點,管住小孩子別讓他們上前!”


    錢主任跳起來,拿著蒲扇把幾個歡呼著準備上前玩耍的小孩拍開。


    變壓器的火花忽然猛的一漲,斷斷續續吱吱的聲音被拉成了一條直線。


    一陣黑煙從變壓器上冒起。


    整條街道瞬間一片漆黑。


    黑暗裏,天上的月牙顯得格外顯眼。


    居民們打著蒲扇聚攏過來,對著變壓器的方向指指點點。


    黑暗中楚描紅被某人趁機摟在了懷裏。


    她抬頭借著星光看了一眼男人的麵孔。


    隱隱的她看到張宏城嘴角露出一絲了然的微笑。


    周圍街區的光線也在飛快的消失,很顯然這是一次大麵積的停電。


    楚描紅此刻的腦子裏閃過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就算這個家夥也是重生的,可怎麽會連這點小事都記得這麽清楚?


    估摸著周圍的人群的視力差不多快適應黑暗,張宏城這才笑著鬆開了自己的未婚妻。


    “咱們明天還有兩件大事要做。”


    “嗯?要去幹嘛?”


    “咱們先把欠的錢還了,然後給咱們心急如焚的李部長去個電話。”


    哪怕明知道張宏城是在故意逗自己,楚描紅也懶得過多的思考,幹脆順著他的話進入他的套裏,張口就問。


    “咱們欠誰的錢?”


    “花城招待所已經欠了滬上招待所好幾萬塊,明天咱們就和羅琴先把這個賬給平了。”


    花城招待所購買的這一批布料,加上之前買房子的一係列支出,從滬上招待所一共借了將近四萬塊。


    張宏城在第二天給羅琴打電話,讓她立即開始做賬。


    花城招待所把剛到手的一批精細棉布當做抵債物品轉給滬上招待所。


    其中轉手的溢價大概五千多塊,剛好讓兩邊的賬平的隻剩一分錢。


    張宏城靠著一個簡單的轉賬動作,左手轉右手,這一批存在招待所裏的棉布就這樣成為了滬上兵團招待所的物資。


    花城招待所和滬上招待所是真正的兄弟單位,溢價一部分轉讓物資抵債,這是沒有什麽可指摘的。


    張宏城之所以要趕著在大停電的第二天就辦這個左手轉右手的手續,正是為了新征程棉紡廠準備的。


    李部長終於接到了小兔崽子的電話。


    張宏城主動交代,他已經把棉布轉到了滬上招待所的名下。


    這讓李部長又好氣又好笑。


    沒錯,張宏城隻是臨時代理花城招待所的所長一職。


    到了十月底,張宏城是需要把花城招待所交到新所長手裏,然後回滬上繼續幹他的駐滬招待所所長。


    這小子等於是把他在花城造成的虧空轉到了自己的名下,沒給未來的花城招待所所長留下虧空。


    他這樣處理,到是讓李部長真的不好再罵他什麽。


    他和幾個兵團的領導都相信,以張宏城在滬上的人脈和能力,處理掉這幾萬塊的虧空是沒有問題的。


    “小子給我記住了,下不為例,沒有第二回!”


    訓了半個小時,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張宏城回到自己尚未籌備完成的招待所,陳蓓蕾三個立即湧了上來。


    “兵團那邊怎麽說?說好了這個責任是大家在一起背的!”


    陳蓓蕾依然是快言快語。


    盧燕和趙甘梅就負責跟在她身後點頭。


    “好姐妹,講義氣!”


    張宏城笑著比了個大拇指,顯得渾然不在意。


    “你怎麽還嘻嘻哈哈的,這可是好幾萬塊呢!”


    盧燕想到這個數字就覺得心驚膽跳,覺得自己這幫人這輩子怕是都完了。


    可誰叫大家都是同學、同事又是朋友呢,隻能咬著牙一起擔。


    “你們三個想什麽呢?”


    張宏城扒拉開三個愁眉苦臉的女人,抬頭看向樓上依著欄杆微笑看著自己的楚描紅。


    “來電了沒有?”


    楚描紅輕輕的搖頭。


    這讓張宏城臉上的笑意更甚。


    “你們三個就別想著什麽擔處分的事,還是想著過幾天立功授獎的時候,該怎麽給家裏寫信吧!”


    “我這個爆脾氣,”要不是人家女友在樓上看著,陳蓓蕾差點找個東西和張宏城幹一仗,“怎麽現在就這麽不著二五六呢!”


    張宏城一連五天沒出門,搬了個板凳坐在三樓走廊,看著棉紡廠的方向。


    早幾天前錢主任那邊就傳了消息,這回壞的可不是一兩個變壓器。


    他們街道和附近街道的變壓器就壞了三個,還有四五個在修。


    而不遠處的新征程棉紡廠更倒黴,變壓器房被燒成了一片白地。


    張宏城本來以為今天又是白等一天,正準備搬著板凳回屋裏,忽然看見道路的盡頭,幾輛自行車風馳電掣般的騎了過來。


    當頭的兩輛自行車正是新征程棉紡廠的二把手杜國棟,和他的辦公室主任老齊。


    大大的笑容出現在了張宏城的臉上,他對著二樓喊了一聲。


    “塗紅兵,火車站那邊的車廂聯係好沒有,咱們明天就該啟運把棉布運回東北了!”


    塗紅兵丈二和尚摸不到頭。


    所長啥時候給我交代過這個事?


    難道是我聽忘了?


    “那啥,所長,我可能是忘了,我下午就去跑一趟!”


    “別去!”


    一聲大吼從遠方傳來。


    杜國棟的單車狠狠的崴了幾下,如同受驚的羊一般撞上了路邊的電線杆。


    可他根本顧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舉起手對著三樓的張宏城急忙招呼。


    “小張所長,千萬不要起運!”


    “誒,杜副廠長?”


    “您這是找我有事?”


    “對,就是來找你的,有事!天大的事!”


    杜國棟坐在板凳上歇了好半天,才把氣給喘勻了。


    他這一輩子都沒有如同今天這樣瘋狂的踩過單車。


    好在小張這邊的棉布還沒有起運,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


    “小張啊,千萬幫個忙!”


    “這大停電你也看到了,咱們廠馬上要交付給外商的一批棉布算是徹底泡了湯。”


    “這批棉布我們廠需要馬上回購回來!”


    張宏城露出一副震驚莫名的樣子。


    “不是吧!”


    “我這倒是沒問題,可這一批棉布……。”


    “怎麽啦?”


    老杜死死抓住張宏城的手,張宏城察覺到杜國棟此刻的心裏異常的緊張。


    “這批棉布我們兵團內部已經做了安排,幾天前就已經從我們花城招待所轉給了滬上招待所。”


    “哎,小張你不是還兼著滬上招待所的所長嗎?這事對你來說還不好辦?”


    張宏城露出了一臉的為難。


    “我們領導犯了不少難才給我開了個後門,讓我把這一批棉布溢了一些價轉給滬上招待所的,剛好把兩邊的賬給平了……。”


    杜國棟明白張宏城的意思。


    這是有人幫張宏城說情,利用左手倒右手的方式把這一次的錯誤給掩飾了過去。


    如果他們新征程棉紡廠要求原價贖回,那倒黴的就是張宏城。


    “那你溢價的多少轉的?”


    “大概也就六……千不到七千吧……。”


    “那就七千!”


    杜國棟此刻也顧不得其他了,隻能一咬牙馬上把事敲定下來。


    “那多不好意思……。”


    “別,千萬別這樣說,應該是我們新征程棉紡廠要好好感謝你小張同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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