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城春風竹編廠。


    新上任的馬廠長美美的喝了一口茶水。


    剛開春,前任留下的兩萬多個竹籃子的爛攤子,被他三下五除二的解決掉。


    這讓上頭的領導和下麵的職工都對他極為滿意。


    雖然這批貨的實際劃撥價虧了一些,但好歹是把欠職工們的工資和獎金都補上了。


    單位虧錢不要緊,隻要職工們沒虧就好,小事。


    “小史!”


    馬廠長把自己最近自己很認可的心腹叫進辦公室。


    史文信急忙走進來。


    “廠長,什麽事?”


    “咱們春風廠吃水不能忘了掘井人,給楚家的禮物準備好了?”


    史文信笑著點頭。


    “辦公室曹主任已經買好了東西,都是不錯的禮品。我等下下班就過去一趟。”


    馬廠長搖搖頭。


    “下班的時候人多眼雜,我看你現在就去一趟,好好跟人未來嶽母說聲謝謝。”


    史文信明白馬廠長的意思。


    其實馬廠長和前任一樣,也想替廠裏打開滬上的市場,隻不過人家馬廠長盯上的是小張科長手裏的人脈渠道。


    史文信給孫蘇雲送禮物的時候,孫蘇雲死活不肯收,在楚家門口僵持了好一會兒。


    最後史文信眼珠子一轉,索性直接放下東西就跑。


    估計連楚描紅都不知道自己住哪兒,楚家想把東西送回去都沒辦法。


    至於把東西直接送回人家單位,孫蘇雲還沒那麽傻。


    那是擺明了打人家全廠的臉。


    張宏城聽說未來嶽母說春風廠送的都是些吃食,也沒太放在心上。


    不過他還是讓楚描紅把兩次收的東西都列個單子報備了一下。


    糕點和吃食沒什麽問題,補品和藥材都算進了招待所醫務室。


    可偏偏史文信送禮的這個事還是被人瞧見。


    本來街坊鄰居隻是私下議論了幾句,口口相傳之後消息的本身就走了樣。


    消息最後傳到了孔致禮的家人耳朵裏,內容已經變成了幾百塊鈔票和幾百斤糧票那麽誇張。


    孔致禮母親哪裏忍得住,偷偷寫了一封舉報信——塞到了區某辦公室的舉報信箱裏。


    呸,楚家的那個姓張的女婿,你就等著倒黴吧!


    孔致禮的母親等來等去,眼見到馬上就是三月了,楚家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她哪裏還待得住。


    正好兒子從東北下放的山村裏寄信回來訴苦,把他老娘刺激得不行,索性直接去了區裏。


    “原來那封信是你寫的!”


    區裏的人看到孔致禮母親,一點好臉色都沒有。


    就是因為那封信,他們不過是去信讓建設兵團協助調查。


    這種事放平常不算什麽,結果兵團那邊直接一巴掌打了過來。


    你什麽級別?


    想查我們的幹部,可以,讓你們市裏發函過來!


    擺明了要護犢子。


    最後的結果也不出人所料,市裏把下頭的人也訓了一頓。


    人家幫咱們自己本地的企業解決問題,收的東西也報備過,你們轉頭還查人家?


    說出去丟人不丟人?


    以後誰還敢幫咱們的企業辦事?


    孔致禮的母親立即被【留】了下來。


    人家辦事員也不是傻子,輕輕鬆鬆就從這女人嘴裏挖出來她恨楚家和楚家未來女婿的理由——打擊報複。


    消息傳到張宏城這裏,已經到了三月初。


    老實人怎麽會吃虧。


    他讓簡勇給陳蓓蕾掛了個電話。


    沒過幾天,雲西鎮重開的hei市被三十九團二營的知青糾察隊給端了。


    聽說現場有上百人在瘋狂逃竄,可二十幾個紅袖章知青就是逮著兩個男人一通狂追。


    孔致禮和房革東被直接押去了縣裏。


    這兩位可是有案底的。


    孔家的事,張宏城隻是隨意出了下手。


    進入了三月,新裝修已經完成。


    他發展主要業務的計劃也被提上了日程。


    兵團招待所剛剛裝修好的大餐廳裏。


    張宏城正陪著楊同海、苗佳新兩個在參觀。


    楊同海是東方涉外的經理,他是被張宏城美其名曰:請他過來給新裝修提意見強拉來的。


    苗佳新則是張宏城找借口,請他過來和羅琴對下沙發套裝和口紅的賬。


    時間都選在了裝修好的第一天。


    見多識廣的楊同海確實很驚訝。


    明明是樸素的地磚,不過是換了一種排列方式,竟然格外的有格調。


    不同於這個年代喜歡用的白灰牆,招待所的大餐廳,竟然大膽的貼上了大塊的瓷磚。


    整個大餐廳的窗戶都一塵不染,用的是他們東方涉外都不大敢用的白色窗紗。


    這顏色的東西清洗起來太過麻煩。


    別具風格的簡易沙發組合和茶幾,把灰色的寂靜和純木色的淡雅完美的糅合在一起。


    而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在牆角縫隙、吊頂邊緣,這裏采用的大量的白熾燈。


    燈火通明下,宛如宮殿!


    “老弟,你這裏都把我們涉外比下去了!”


    張宏城則是一臉惆悵。


    “你們大概也聽說過我們招待所木工車間最近做了一筆業務,欠了人家商務局好大的人情。”


    “我也是沒辦法才把這個工程給了商務局的施工隊,誰知道,哎.....,我還以為之前的傳說多少有些誇張。”


    楊同海是行內人,他指著張宏城一臉的幸災樂禍。


    “商務局的施工隊你也敢用,不知道我們涉外和招商大樓都是他們弄得?”


    “嘖嘖嘖嘖,不過我也沒想到,他們現在的手藝進步得這麽快。”


    苗佳新看著眼前的大餐廳也在兩眼放光。


    他也信了楊同海的話——都怪商務局的施工隊習慣了大手大腳。


    小張所長的苦惱他清楚。


    人家兵團招待所的主業務本來就差,價格虛高降不下去。


    這回裝修怕是花大發了,想要回本的話怕是還要漲價?


    客人怕是更稀少了吧。


    苗佳新拍了拍張宏城的肩膀。


    “別灰心啊,小張所長,這地方我覺得還好,剛好我這裏有一件事,算是先還你一個人情。”


    張宏城大喜過望。


    丫的 ,你小子忍了半天終於算是開口了。


    “感謝,感謝,不過你們單位都是涉外的業務,我們怕是沒這個資格。”


    張宏城把頭又搖成了撥浪鼓。


    苗佳新急忙抓住他的手。


    “不妨事,有個你們這個地方就行,你們的職工在外圍打打邊鼓就好。”


    對於苗佳新來說,張宏城的這餐廳裝修完畢的時間真是太妙了!


    隔壁時空裏的胡胖子,最近入股了一家私人外貿企業。


    這家企業的母公司是國營單位,這家大單位在幾十年前叫友誠外貿公司,正是苗佳新所在的這家外貿公司。


    胖子之所以能如此輕鬆的找對地方,主要是張宏城眼前的苗佳新同誌太過出名。


    他的照片被貼在母公司曆史長廊的第七位。


    友誠貿易公司的第五任總經理。


    據母公司史料記載:1975年3月份,公司籌備了一次外商見麵會。


    春季的第一月,這種見麵會在滬上很正常。


    在這段時間,滬上能夠提供涉外服務的場合都是滿的。


    可他們公司約定的場地卻在會議召開的前兩天,被更重要的涉外接待協調走。


    如今苗佳新公司裏的人正滿滬上找合適的地方。


    可惜夠條件接待外商的地方實在有限,公司最後不得不把見麵會設在了外灘的一處洋房。


    缺乏維護的洋房......。


    全公司精心準備了半年的春季見麵會結果收獲慘淡。


    這件事之所以會被記載在公司曆史裏,概因這是友誠第一任總經理退休前主持的最後一個項目。


    這位老人哪怕是在去世之前還在念叨這件事。


    張宏城是卡著時間讓苗佳新看到自家煥然一新的大餐廳。


    招待所的主業可不隻是住宿,會議招待收入也是其中之一。


    饞不死你!


    他繼續搖頭拒絕著苗佳新,一副絕對不再犯錯誤的固執樣子,急得苗佳新差點跳腳。


    “小張,咱們兄弟誰跟誰啊,價格好商量!你們上頭怪罪下來,我們公司領導幫忙擔著!”


    “苗哥,這不太好啊,我這就一個兵團招待所......,影響不好的。”


    楊同海也知道苗佳新公司現在急成了什麽,在一邊幫忙說了句話。


    “得了吧,小張,你們招待所也算正式接待過外賓的,你們沒資格,別的地方那更不夠格了。”


    “哎,好吧,好吧,既然楊哥都這樣說了,那就......下不為例?”


    苗佳新和楊同海都笑了。


    楊同海笑著笑著覺著有些不對。


    ——明明是苗佳新公司在找地方,怎麽感覺自己剛才也欠了小張一個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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