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說什麽?”


    袁主任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小張。


    這貨不會是睡覺睡傻了吧?


    張宏城一臉的“坦誠”。


    “我們李部長也覺得年年這樣掛著也不好,索性一次性了結算逑。”


    “您說是不是?”


    “不是,你等會兒,”袁主任有些呆滯的擺擺手,“你讓我緩緩。”


    “你就要我們倉庫裏那些破麻袋?不,是全新的麻袋?”


    張宏城點頭。


    “全部衝抵欠款?”


    袁主任眼珠子裏的喜色根本無法掩飾,他都沒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如此的尖銳。


    可辦公室裏的幾個人根本不在意,都死死的盯著張宏城。


    不敢相信這貨說的是真的。


    那些麻袋都吃灰多少年了,竟然能拿出去衝抵欠款。


    這可是妥妥的大功啊!


    “高興什麽?!”


    袁主任高聲叫停了在嘰嘰喳喳開心的辦事員們。


    怎麽一點城府都沒有,你們幾個這麽樂嗬,是生怕人家不知道這東西不值錢是不是?


    “那個,小張啊,你要是想多借些麻袋去墊西瓜,那都好說!”


    “可你要衝抵全部欠款的麻袋,這可不是小數目!”


    “而且不瞞你說,你看到的那幾倉庫麻袋,基本都是次品,所以才一直在吃灰。”


    “要是你們拿回去用來裝穀子、糧食什麽的,用不了一年就會出問題,到時候我們可是不認的!”


    袁主任也不完全是良心發現,他是怕黑省兵團拿這些次品袋子裝大米運往全國各地,到時候惹了麻煩自己也會受牽連。


    張宏城笑著指了指袁主任桌上的電話。


    “您放心,扯不到您頭上。要不,您親自問問我們李部長?”


    李朝戰微笑著掛掉來自蘭洲後勤部的電話。


    他的手指在不住敲打著椅子上的扶手。


    助手看得出來,領導今天的心情很不錯。


    自從一大早,那個在蘭洲出差的小張打來一個電話,領導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李朝戰端著茶缸,哼著戲曲,踱步向隔壁辦公室走去。


    “我正在城樓觀山景,忽聽得城外......。”


    隔壁辦公室門口,李部長正好遇到了他想要找的人。


    “老霍,你先別走。”


    李朝戰一把拉住了聯絡處的老霍。


    “早上我問你的那件事,你確定沒給我假消息吧?”


    老霍正忙的不可開交,苦笑一聲。


    “得了吧,我的李部長,為了給你確定這個消息,我可是問了好幾遍,就差點被晉省的同誌對著話筒罵我幸災樂禍了!”


    老霍拿著一疊文件匆匆而去,李部長嗬嗬一笑,又哼著曲子往回走。


    “旌旗招展空翻影,卻原來是司馬發來的兵......,嘿嘿。”


    “小趙,快,給我掛鐵路局老張的電話,我這裏可不能給小朋友拖後腿啊。”


    ......


    火車在黑夜呼嘯前行。


    無邊雨幕夾雜著雷電在晉省的上空徘徊。


    自從進入七月中旬,晉省全境普降暴雨,尤其是11日到13日的特大暴雨,讓晉省全境拉響了抗洪搶險的一級警報。


    呼嘯的火車撕破雨幕,從與水麵隻差幾米的鐵路橋上衝過。


    還有幾十公裏,就是這列貨運火車的臨時停靠點——雲城站。


    在這列火車的第十一、十二、十三、十四節貨車廂的車門上,都貼著黑省建設兵團的封條字樣。


    列車長曾笑著對屬下說,兵團那邊這回派來的人膽子可真粗。


    張宏城睡在一個半敞開的貨車廂裏,雨水從狹小的縫隙裏卷進來,吹得滿車廂都是。


    與輾轉反側的張宏城不同,幾個管車工睡在不遠處的柔軟貨物上,呼嚕堪比車外的雷霆。


    胖子寄來的資料顯示:1974年7月(實際是8月,這裏為了情節提前了一個月),晉省因為特大暴雨,全省緊急防汛。


    而雲城附近的黃河支流——涑水河一度接近曆史最高水位。


    ......


    “砰~!”


    狂風將辦公室的房門猛然吹開,狠狠的撞在牆上。


    房間裏的吊燈亂晃,文件滿天亂飛。


    辦事員急忙將房門再次用力關上,其他人紛紛繼續自己的工作。


    “喂喂喂,劉家壩子嘛?叫你們的總指揮接電話!”


    “你說什麽?在壩上沒下來......。”


    “喂,喂,兩道梁,兩道梁,你給老子接電話啊~!md,還是不通!”


    辦公室裏的人都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都熬成了兔子眼睛。


    嘶啞的聲音還在電話邊吼著。


    “要麻袋?沒有!你要是覺得我合適,就把我填進去!”


    濕漉漉的地麵上是各種各樣的泥水腳印,剛剛被吹飛的資料撿起來都變成了黃色。


    嘶啞的聲音再次大聲的喊著:“農墾公司那段堤壩怎麽樣?”


    “是誰去看的?”


    睡在辦公室角落裏長椅上的一個人揉著眼睛舉起手。


    “主任,我剛從那邊回來,暫時沒有出現險情,不過,他們也在申請麻袋,泥巴和小塊石頭不行,填上去就會掉進河裏,平白增高河床。”


    “nn,”嘶啞聲音男人一拍桌子,從桌上一堆煙屁股裏找出一個還能點燃的點著,狠狠的吸了一口,“全省都缺物資,不是我們一個地方缺。”


    “不過上頭正在調集物資,我們必須把這最困難的幾天熬過去!”


    “主任,農墾公司那邊來人了!”


    主任心裏一慌,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打了個晃。


    農墾公司那一帶要是出了問題就麻煩了,那可是運城的大糧倉之一。


    一個中年男人帶著風雨衝進辦公室。


    “高主任,再給我們農墾公司撥一些麻袋吧!否則二號堤壩最遲今晚就會出問題。”


    主任一口把煙屁股抽沒,黑著臉搖頭。


    “沒有!”


    農墾公司的一把手哭喪著臉。


    “我上樓前去了倉庫,分明還有!二號堤壩一出問題,後頭可是三萬多畝地啊!”


    主任臉上狠狠的抽動了幾下,但還是固執的搖頭。


    最後的那些麻袋是留給城區南邊堤壩用的。


    比起讓他肉疼的農田,城裏的幾十萬人才是最重要的。


    ......


    隻有一盞燈在風雨裏搖晃。


    整個雲城站台上空蕩蕩的,張宏城等了半小時,根本沒有農墾公司的人來這裏守株待兔。


    張宏城有些納悶。


    不是說雲城站有農墾公司的“內應”麽,他們不應該不知道今天有黑省兵團的物資過境?


    他看了一眼外頭的風雨。


    還是說那幫人根本沒時間來理會自己?


    因為好幾年的不愉快,所以李部長不屑主動給雲城這邊賣好。


    早在張宏城從蘭洲動身前,他就發話讓張宏城自己現場發揮。


    張宏城覺得雲城的情況可能比他知道還要嚴重。


    事不宜遲。


    “同誌,可以幫我轉接一下農墾公司麽?”


    車站值班室的工作人員一臉不解的看著張宏城。


    人家都沒時間來理會你,你竟然還想著自己送上門?


    “同誌,我看還是下次再聯係吧,估計現在他們半個人都抽不出來。”


    “幫個忙,來抽煙同誌。”


    ......


    “叮~~~~~。”


    主任辦公室桌子上的電話瘋狂的跳動起來。


    膽子大得沒邊的農墾公司經理正和主任眼對眼的互相瞪著。


    “要不,主任,你先接電話?”


    有人上前打圓場。


    主任狠狠的點了點農墾公司經理,要不是這小子是自己的老部下,今天他非要好好收拾他一番不可。


    糧食他也心疼,可剩下的那些物資絕對不能動。


    “喂,哪裏?”


    “農墾公司?!你哪裏出了什麽問題?”


    農墾公司經理立即湊了上來,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


    “黑省建設兵團來還債的?這個時候?開什麽玩笑?!”


    “你說什麽!!!”


    “把舌頭給勞資捋直了說!”


    “四個火車皮的麻袋?!”


    “衝抵黑省的款項?行,怎麽都行,立即答應人家啊,你個笨蛋!”


    “要按晉省最新的官方價核算?沒毛病,錢是王八蛋,你給我先都答應下來!”


    “誒?你小子先別走!”


    主任忽然一把薅住了想偷偷溜走的農墾公司經理。


    “你留一個火車皮的麻袋,其餘的都給勞資送到這邊來。”


    誰知農墾公司經理把眼一翻。


    “憑什麽?那可是我們用糧食配額換來的,不給!按今天的省裏官方價,現在可是我們農墾公司倒欠人家錢了?”


    主任大怒。


    “來幾個人,給我看著這個混賬東西,立即派車去火車站!”


    ......


    本來空曠的火車站上忽然多出了無數的人。


    四個火車皮的麻袋被飛快的裝車運走。


    農墾公司的經理看著很和善,抱著他笑得跟失散多年的親人似的。


    也沒同事們之前說的那樣凶神惡煞。


    “小張同誌,吃了沒?”


    “沒吃啊,那你想吃啥?”


    “羊肉泡饃?那簡單!管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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